咸涩的海风裹挟着夜市摊的烟火气汹涌而入。
如同一只无形的手,猛地揪住张菲菲的鼻腔。
她站在民宿前台。
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房卡边缘的卡通海豚贴纸。
那只粉色的小海豚被她抠得有些掉色,边缘也微微卷起。
头顶的老式吊扇吱呀作响。
扇叶每转动一圈,就将前台阿姨手边的驱蚊香薰搅成一缕缕扭曲的白烟。
在暖黄的灯光下缓缓飘散。
仿佛是她此刻纷乱思绪的具象化。
“阿姨,之前和我住同一间的男生,最近还来过吗?”
张菲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。
她一边晃着房卡,卡套与房卡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目光紧紧盯着阿姨布满皱纹的脸。
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到哪怕一丝有用的信息。
女人手中的菜刀顿了顿,清脆的磕在案板上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:
“你说那个灰头发的混小子?”
阿姨抬起头,眼角的褶皱因为回忆而更深了些,
“自从你离开,他第二天就拖着电竞椅走了,连押金都没要。”
房卡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块寒冰,从指尖凉到心底。
张菲菲干涩地吐出一个“哦”字。
转身时脚步有些虚浮,不小心撞翻了墙角的贝壳风铃。
叮铃哐啷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。
刹那间,无数回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她想起沈庭修每次踢开民宿铁门的模样。
雾霾灰头发下挑染的银色在暮色里像团永不熄灭的火。
嘴里总是叼着草莓味棒棒糖,吊儿郎当地抱怨:“这破空调制冷还没我游戏网速快!”
那时他说话的语气、挑眉的神态,此刻都清晰得可怕。
踏上二楼的木地板,熟悉的嘎吱声从脚下传来。
推开门的瞬间,一股浓烈的咸腥海风裹挟着夏桑花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
窗台上那个她随手插着贝壳的花瓶还在。
只是里面蔫掉的花枝歪向一边,像是在无声诉说着时光的流逝。
落地窗外,整片海域正在涨潮。
月光洒在海面上,碎成万千银鳞,
随着浪涌一波又一波地扑向岸边。
那闪烁的光芒,像极了沈庭修打游戏时专注得发亮的眼睛,
透着一股执着的劲儿。
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,惊得她微微一颤。
景行州的消息弹窗浮现在锁屏:
【阿菲,今天画了新的星空图,等你来看。】
配图里,木质阁楼的天窗洒进暖光。
画布上未干的颜料晕染成绚丽的旋涡,右下角还用荧光笔写着小小的“阿菲专属”。
张菲菲的手指悬在对话框上方,迟迟没有动作。
最终却鬼使神差地划到了沈庭修的聊天界面——
最上方孤零零躺着条撤回消息,时间显示是今天中午13:17。
那短短的数字,仿佛在无声地质问着她,他撤回的到底是什么?
又为什么撤回?
“叮咚——”
视频通话请求突然响起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景行州的脸出现在屏幕里。
额前的碎发沾着五颜六色的颜料,身后画架上未完成的人像露出半张熟悉的脸。
“阿菲!”
他眼睛弯成月牙,笑容温柔又灿烂,举起手边的便当盒展示,
“我学做了海鲜粥,等你回来做给你吃。”
海风突然猛地灌进房间,掀起窗帘狠狠地拍在张菲菲脸上。
她扯了扯松垮的小熊睡衣帽檐,露出两个毛绒绒的耳朵,故作轻松地说:
“刚准备洗澡,然后去觅食呢。”
景行州立刻凑近镜头,以至于画布上的颜料都蹭到了手机屏幕上,他满是关切地叮嘱:
“外面风大,多穿点!别吃太辣,上次你胃疼……”
“知道啦!”
张菲菲对着镜头比了个鬼脸,试图用俏皮的模样掩盖眼底的疲惫。
余光瞥见梳妆镜里自己眼下的青黑,那是连日来奔波的痕迹。
挂断视频前,景行州的声音依旧从手机里传来:
“要是累了就回来,阁楼的灯一首给你留着。”
那声音温柔又坚定,像一团小火苗,轻轻暖着她的心,却又无法驱散心底的阴霾。
……
民宿外的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。
霓虹灯牌在海风中疯狂摇晃,仿佛也在随着喧嚣的人群舞动。
烤鱿鱼的焦香混着椰子水的清甜,还有各种小吃的香气交织在一起,钻进张菲菲的鼻腔。
她攥着烤冷面的竹签,站在人群中。
看着一个醉汉抱着吉他在街头弹唱。
那跑调严重、五音不全的歌声却惹得路人哈哈大笑。
她咬了口烤冷面,酱料的味道在舌尖散开。
突然,记忆如闪电般划过脑海,她想起沈庭修把泡面扣在她电脑上的样子。
他皱着眉头,满脸嫌弃:“大婶!你追剧声音比我团战语音还吵!”
那时她气得跳脚,和他大吵大闹。
现在想来,那些争吵都成了珍贵的回忆。
“美女,要试试这个吗?”
摊主热情的声音响起,同时举起串着发光水母的竹签。
塑料外壳在夜色里泛着幽蓝的光,像深海里神秘的精灵。
张菲菲掏出钱包,指尖刚触到纸币,手机在兜里疯狂震动起来——
是系统提示音:
【检测到宿主购买的东方股份大幅上涨!预计明日涨到宿主期盼的14.9元!】。
那震动仿佛也传递到了她的心脏,让她猛地回神。
是该预埋抛售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