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像是被捅破的墨缸,第一滴雨砸在夜校青瓦上时,发出清脆的爆裂声。小翠握着炭笔的手剧烈颤抖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但她的目光却死死钉在墙上的云图上——那些用朱砂勾勒的卷云纹路,此刻正与天际翻涌的乌云完美重合。
"穗娘姐!"她突然转身,声音在雷鸣的间隙里异常清晰,"按沈明远教的计算法,子时会有百年一遇的大暴雨!"
祠堂方向传来族长的怒吼:"都给我回屋!莫要听这些疯女人胡言!"但女人们早己行动起来。
春桃抄起竹筐冲向晒谷场,粗布裙摆被风掀起,露出沾着墨渍的裤脚;张大娘攥着铜锣边跑边敲,沙哑的呼喊震碎雨幕:"收谷子啦!快收谷子!"夜校的木门被撞得哐当作响,女人们抱着算盘、扛着锄头,将三个月来学到的知识化作守护家园的武器。
穗娘跃上谷仓高台,展开父亲留下的《农桑辑要》残卷。泛黄的纸页在风中哗哗翻动,她高声喊道:"按古法开沟排水!沈明远教的机关术加固堤坝!"话音未落,陆青山带领的猎户队己扛着木桩冲向河岸。
少年匠师扯开衣襟,青铜罗盘在雨中泛起幽蓝的光,他对着二十个壮丁大喊:"榫卯结构斜插,墨家'锁龙桩'三丈一根!"
暴雨如注,天地间只剩混沌的灰幕。王半仙的信徒们却仍守在土地公神像旁,他们抱着浸透符水的经幡,任由雨水冲刷脸上的香灰。
"河神定会庇佑!"神棍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,他挥舞桃木剑指向翻涌的云层,"这些女人触犯天条,必将..."话音戛然而止——轰隆一声巨响,被符水浸泡多日的神像底座轰然断裂,泥胎在激流中西分五裂,露出内部塞满的腐朽木梁。
祠堂内,族长望着被雨水倒灌的庭院,手中的烟杆"啪"地折断。他想起三日前漕帮送来的密信,信中"借天灾除祸患"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跳动。
而此刻,夜校的女人们正用算盘计算着泄洪量,小翠带领几个姑娘举着油纸伞,将写满计算公式的木板钉在村口:"水位每涨三寸,开闸泄洪!"
"让开!"李婶的吼声穿透雨幕。她浑身湿透,怀里却紧紧护着抄满防灾要点的纸条,径首冲到族长面前,"您睁眼看看!这是我们用沈师傅教的勾股定理算出的堤坝承重!"纸条上密密麻麻的算式被雨水晕开,却依然清晰可见标注的红色警示线。
族长的目光扫过那些他看不懂的符号,突然听见堤坝方向传来机关运转的轰鸣——沈明远改良的青铜水闸正在自动升降,齿轮咬合的铿锵声与暴雨的咆哮交织成战歌。
王半仙的信徒们开始溃散。有人看着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的符纸,突然跪在泥水里痛哭;
有人望着对岸用机关术加固后岿然不动的堤坝,喃喃自语:"原来不是神罚..."而此时的夜校,春桃正带着女人们用墨斗在墙上绘制水位图,小翠的炭笔在沙盘上飞速演算,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算式里,晕开一朵朵黑色的花。
闪电照亮陈家洼的刹那,整个村庄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。那不是惊慌的火把,而是女人们用所学知识点亮的希望——沈明远设计的防水机关灯在屋檐下明明灭灭,陆青山带领猎户用墨家陷阱捕捉被洪水冲来的野兽,穗娘则带着老人们按《农桑辑要》的记载,将浸泡的稻种转移到高处。
暴雨仍在肆虐,但知识的力量,己让这个饱受威胁的村庄,在洪流中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精神堤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