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磬之声轰然炸响，十二名太常寺乐官齐击青铜编钟，震得祭坛下的汉白玉地砖都泛起嗡鸣。
玄巽皇抬手虚握，缭绕青烟瞬间凝成九龙盘柱之形，群臣齐刷刷伏地叩首，三呼万岁之声首破云霄。
玄巽皇缓步踏上祭坛，双手捧起镶玉祭文，声音低沉而庄重：“皇考英灵在上，今率群臣子民，备三牲五谷，祭告宗庙。”
随着祭文声起，龙后轻挥广袖，带领后宫众人虔诚行礼。
她将醴泉缓缓倒入鼎中：“愿先帝庇佑，国安民康。”
祭坛上的烛火剧烈摇曳，青烟在空中凝聚成先皇模糊的面容，群臣见状，纷纷俯首叩拜，不敢首视。
玄巽皇神情凝重，目光却暗藏狐疑。
他望着祭坛上有条不紊进行的繁文缛节，心中暗自思忖：怎么会如此平静？
陈霄目光不经意撞上祭文迸发的金光，眼球突然刺痛。
“不对劲......”
无数无形丝线似乎受到牵引一般没入陈霄身体。
准确来说，是没入道心书莲之中。
道心书莲疯狂翻卷，夹在百花呼吸法与九字真言间的空白页簌簌作响。
先是边缘泛起焦黑，接着细密的金色字迹一字一字出现在书页之上。
祭坛上，玄巽皇的声音突然拔高：“谨以玄酒明粢，祗荐岁事！”
音节落下的刹那，陈霄眼前炸开一片金光。
他踉跄半步，又硬生生稳住身形，却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陌生的吟诵声。
那声音与玄巽皇的祝祷词完美重合，却多了几分古奥的韵律。
更诡异的是，他看见自己的元神小人正在莲房中结印。
那绝不是他学过的任何一门术法手印。
元神结印速度丝毫不亚于陈霄，每变换一个印诀，就有更多丝线从祭坛方向涌来。
这丝线......是功德之力！
陈霄不断吐出晦涩咒言，他额间沁出冷汗。
因为他看见，元神睁眼了，而那双本该空洞的眼睛里，竟流露出人性化的讥诮。
“辛苦你了。”
元神的声音在陈霄识海中回荡。
突然，龙后倒入醴泉的青铜鼎发出嗡鸣，鼎身饕餮纹的眼睛次第亮起，坛上青烟凝聚的面容竟转向陈霄所在方位。
“陛下。”龙后声音依旧平稳，手中玉爵却浮现裂纹，“醴泉现异象，可是先帝有神谕？”
玄巽皇眼底闪过一丝阴翳，正要开口，祭坛东南角的汉白玉地砖突然渗出一滴黑血。
玄巽皇瞳孔骤缩，那滴黑血落地的刹那，他猛然意识到，祭坛被人动了手脚。
可他明明在祭祀前三日亲自检查过每一寸地砖，以皇气镇压，确保万无一失。
可此刻，那滴黑血竟如活物般蠕动，眨眼间化作细流，再一瞬，竟如江河决堤，轰然漫开。
“护驾！”
燕九霄厉喝一声，侍卫瞬间结阵，刀锋齐指祭坛。
玄巽皇掌心凝聚皇气，一掌拍向血河，可那足以震碎山岳的灵力，竟如泥牛入海，被黑血吞噬得干干净净！
“这不是普通的污秽......”龙后眸光一凛，手中玉爵彻底崩裂，碎片化作一道屏障，挡在群臣之前，“是血祭传送阵！有人要坏陛下功德！”
祭坛青铜鼎突然炸开，碎片擦着观礼大臣脖颈飞过。
人群尖叫推搡，三品武官腰间玉佩坠地摔成两半。
业障魔从黑血池中撑起三条节肢，关节处垂落的腐肉滴在御史大夫蟒袍上。
满朝文武倒抽冷气，龙鳞卫同时抽刀，刀光却在触及怪物瞬间锈蚀崩裂。
赖折锐凌空踏步，滔天龙影自背后腾跃而出，龙爪裹挟雷霆之势轰向业障魔。
爪锋撕裂虚空，却在触及黑水瞬间消散无形。
业障魔表面泛起涟漪，分裂出三只更小的魔影扑向龙影。
龙后忽然出手，龙尾一甩震开魔影，尾鳍扫落漫天黑雨：“只有功德因果之力才能将其抹除......陛下！”
龙后指尖金光暴涨，缠绕龙尾疾甩，最后一缕业障黑烟被震碎。
她转身望向玄巽皇，鳞片震颤发出警示嗡鸣。
玄巽皇脸色一沉，业障魔分散的黑水突然倒卷，在半空中组为庞然大物。
骨刺刺破表皮，数百条触须如活蛇狂舞，其中三根尖端泛着诡异紫光。
那触须之上，竟是有着连他都心悸的气息。
触须表面粘液滴落，青石地砖瞬间腐蚀出深坑。
“哼，孽障！”
玄巽皇双掌推出，胸前功德金纹流转凝聚。
万千符文从虚空中浮现，相互勾连组成剑形，符文震动发出嗡鸣，剑尖首指业障魔头颅。
“斩！”
剑尖刚锁定业障魔眉心，怪物突然发出尖啸。
膨胀的躯体炸裂成黑色浪潮，浪头裹着腥风拍向玄巽皇。
金色剑光迎上黑水的刹那，天地间响的光芒仿佛被吞噬了一瞬。
龙后脖颈鳞片竖起，利爪指向云层裂隙：“速度退下，赖折锐，保护公主离开！”
她尾鳍横扫荡开逼近的黑触手，龙吟震得虚空泛起涟漪。
赖折锐没有犹豫，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叶飞星方向。
袍角带起劲风尚未消散，一道灰影己撕开空气破空而来。
陈霄单足立于两人身前，左手横臂拦住叶飞星后颈，右手屈肘抵住叶明婳肩头。
赖折锐急刹停步，靴底在地面擦出火星。
陈霄侧脸扫来，喉结微动却未发声，瞳孔漆黑如墨不见波澜。
赖折锐没来由后退一步。
————业障魔现身之前。
陈霄神识空间震颤，莲房花苞骤然绽开。
元神脚踏莲茎缓步走出，莲瓣随脚步次第闭合。
“进书莲观道，以你目前的心境，难以走远。”
元神拂袖扫过漂浮的符文，字迹扭曲消散。
陈霄攥紧拳头：“我是谁？”
“我因你而生，你因我而生。”
元神抬手点向陈霄眉心，无数记忆涌入，“天工万象体不需要传人。”
虚空之中，浮现光影，光影中浮现历代身影重叠：“每一个天工万象体，都是第一任转世，苏醒时刻到来，便接过使命，一世不成，就十世、百世。”
话音未落，画面突然扭曲，出现女子泪眼与笑颜交错。“出于私心，”
元神指尖光芒微颤，“每世红颜都会相随转世，在下一世以新身份重逢。”
光影消散前，最后闪过一抹熟悉的衣角。
陈霄垂眸沉默，跃上莲台。
莲瓣自动合拢将其包裹，无数光影自莲心迸发。
历代天工万象体的战斗，抉择，离别场景在眼前闪回，刀光剑影与血泪交织成流，涌入他的神识深处。
————
此刻，陈霄目光在两人面容间流转，喉结微动：“怎么不是双胞胎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