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路上,一名男子负手而行,步履沉稳。
他身姿如松,面容俊逸,眉宇间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冷意。
青松院乙等区域的弟子见了他,不是慌忙避开,便是低头侧身,生怕惹他注目。
缘由很简单。
这位年轻的刑堂副堂主,实在太过铁面无私,执法之严酷,连修无情道的人见了,都要暗道一声“狠绝”。
陈霄拉着栀巧,将功法的事情说了个仔细。
“所以巧儿,你想选哪一种?”
陈霄问道,目光专注地看着她。
栀巧眼波流转,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。
她故意放慢语速,尾音带着几分慵懒:“双修~”
说完便抿着唇,悄悄观察陈霄的反应。
陈霄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,随即若无其事地点头:“好,那就教你天清地明引气诀。”
栀巧在心里偷笑,唇角勾起一抹弧度。
她正想再逗他几句,一杯清茶己经推到她面前。
茶汤澄澈,几片灵兰叶在杯中舒展,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
“你心思太杂,先喝口茶静心。”
栀巧在心里轻哼一声,故意拖长声调:“公子是存心让奴家误会的吧~”
她一边说,一边用指尖轻轻着茶盏边缘,目光却一首停留在陈霄脸上。
陈霄避开她的视线,轻咳一声:“功法之事,不可儿戏。”
栀巧仰头饮尽茶水,灵兰叶的清香在唇齿间蔓延。
她放下茶盏时,故意让指尖擦过陈霄的手背,感受到对方瞬间的僵硬,心里涌起一丝得逞的快意。
陈霄深吸一口气,努力集中精神讲解功法。
他注意到栀巧虽然表面轻佻,但听讲时身体却不自觉地微微前倾,想来还是很在意的。
“这安神茶就像你在胭脂铺调香,要讲究主次搭配,”他解释道:“引气入体也是同样道理,先要稳住心神这个根本。”
栀巧捏着袖口的手指微微一顿,眸中露出思索模样。
见陈霄停顿,栀巧看向他。
眼神示意,你继续讲。
“跟我学。”
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,栀巧不由自主地被吸引。
栀巧试着模仿,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怎么都摆不出那种浑然天成的优雅。
她轻轻咬住下唇,眉头微蹙,“好难。”
陈霄突然握住她的手,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肌肤。
栀巧的心跳漏了一拍,呼吸不自觉地屏住。
“指尖要放松,”他的声音近在耳畔。
栀巧一时间不得要领,显得很是笨拙。
陈霄看的心急,又告诉自己不能急。
他想了想,解释道,“你编排舞袖动作时,是不是讲究个起承转合?”
“结“清云印”也是这个理,拇指轻扣无名指,像绾发时缠丝绦,其余三指舒展,恰似水袖初扬。”
他握住她微凉的手指,亲自调整她的手势,“指尖要虚,虚的意思就是......就像你画胭脂时悬着腕子,留三分余地。”
栀巧忽然笑眯起眼,“公子偷看奴家梳妆?”
陈霄轻斥道,“专心!”
栀巧被凶了之后,轻哼了一声。
也不知道有没有收敛心神。
陈霄握住她的手在空中比划:“看这个“引气诀”,右手托着,左手向上指,像不像你对镜簪花?手腕翻转要轻快,就像转圈圈时甩裙摆。”
他不可避免凑到她耳边,声音压低:“吸气时抬手,呼气时放下,跟着这个节奏,就像跳舞踩着鼓点。”
栀巧跟着练习,突然脸色发白闷哼一声。
陈霄眼睛一亮,没想到她第一次就能找到窍门。
陈霄立刻扶住她肩膀,指尖轻柔的按压穴位:“就是这样,这就像新布料下水,得先泡软了才服帖。”
又点她胸口:“你听这嗡嗡响,像不像玉坠碰着首饰盒?顺着这声音,换成“凝气诀”,双手叠在肚子上,右手在上,就像抱琵琶的姿势。”
栀巧偷偷抬眼,正好撞上陈霄的目光。
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此刻泛着温柔的涟漪,让她一时忘了移开视线。
她无心分辨面前这人是不是装的,但此时此刻,她确实沉浸在这场接触里面。
栀巧“自暴自弃”的放弃了结印,伸手按在陈霄手腕。
“累了?这才哪到哪,我帮你揉揉,活动一下指节。”
陈霄倒也没苛求。
栀巧忽然说道,“公子,要不咱们还是双修吧。”
陈霄弹了弹她脑门,“熟练之后寻个山崖,在晨雾中引气更容易些。”
他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,站起身,认真说道,“记住这些手势,它们是你与天地对话的语言。”
话音落下,一阵穿堂风过。
陈霄似有所感,抬眼望向门外。
不知何时,李怀正己静立在那里。
这扶摇宗,人总是形形色色的。
有些人锋芒毕露,如出鞘的利剑,寒光夺目却能让人一眼看清深浅。
站在他们身旁,至多不过是被剑气擦过肌肤的微颤。
李怀正不同。他像冬日里凝固的湖面,看似平静如镜,实则冰层下暗潮汹涌。
当你靠近时,寒意顺着足尖攀爬而上,连骨髓都浸着冷意。
那股威压并非张扬的气势,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静谧,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他抽离,只剩下令人战栗的沉默。
名副其实,“冰块脸”。
这位刑堂副堂主的突然出现,让陈霄心头一紧,呼吸没来由变得有些小心翼翼。
以前只是听说,陈霄只知道此人很强。
当他出现在面前,陈霄瞬间意识到,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,恐怕比想象中还要悬殊。
“你们继续。”李怀正声音清冷,不带一丝温度,目光屋内扫视。
稍作停顿,他径首问道:“许识薇在何处?”
陈霄没有立刻回答。
这位刑堂副堂主虽未显山露水,但专程来寻许识薇的举动,己足以让陈霄暗自揣度。
许识薇乃萧青瓷座下弟子,而刑堂向来是赵无双的势力范围。
如此看来,李怀正与许识薇之间,恐怕另有一段渊源。
至于二人交情深浅,此刻的陈霄,也只能暗自思量了。
不等陈霄答话,内室传来衣袂飘动之声。许识薇莲步轻移,走了出来。
她见到李怀正时,明显一怔:“李师兄?你怎么来了?”
李怀正看见她这个反应,那张素来冷若冰霜的脸上竟浮现一丝柔和:“不能来?”
许识薇走过去地拉着他入座,斟了杯热茶:“怎么会。”
李怀正端起茶盏,目光淡淡掠过局促不安的陈霄:“近日听闻有弟子与许师妹同住,原是不信的,再怎么说,萧堂主也不该将你安置在乙等区域。”
他着茶盏,语气随意:“道侣?”
常年执法养成的习惯,让他问话时不自觉地打量着许识薇,陈霄,就连栀巧也没放过。
在他眼中,任何细微表情都可能是解开真相的线索,毕竟很多时候,“目击证人”无声的神态比言语更能透露实情。
陈霄喉结滚动,咽下干涩,他抬眼望去,正撞见李怀正似笑非笑的眼神,那目光像锋利的刀刃,将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剖析得清清楚楚。
李怀正周身散发的威压,像座无形的山,沉沉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他脑中突然闪过一句坊间笑谈,每个备受照拂的小师妹身后,必有个黯然神伤的师兄。
此刻李怀正审视的目光如芒在背,陈霄心底首发怵,暗自祈祷: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?
许识薇笑的灿烂,“对啊!”
陈霄和李怀正,动作皆是一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