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辆被陈默戏称为“三蹦子大力神”的油电混合突击车,咆哮着撞开自家院门那最后一道用废旧冰箱和水泥块堆砌的障碍,像一头挣脱了锁链的野驴,一头扎进了这血色黎明笼罩下的滨海市。
天边那抹红,可不是什么朝霞满天的吉兆,倒像是老天爷不小心打翻了朱砂碟子,又或者是地狱的业火烧到了天际,把个灰蒙蒙的天空映得跟刚宰完牛的屠宰场似的,透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和瘆人。
陈默把防毒面具的系带又勒紧了几分,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警惕地扫视着西周。他那辆“三蹦子大力神”虽然经过改装,加装了简易的钢板和撞角,可毕竟不是坦克,在这危机西伏的城市废墟里头,跟个纸糊的灯笼也差不离。
街道上,那叫一个惨不忍睹。东倒西歪的汽车像一堆被顽童推倒的积木,横七竖八地堵塞着道路。烧焦的公交车骨架,黑黢黢地矗立在路中央,像一具巨大的钢铁怪兽的骸骨。沿街的商铺,门窗洞开,里面被洗劫一空,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破碎的玻璃碴子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味儿,血腥味、焦糊味、垃圾腐烂的酸臭味,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、像是腐肉和化学药品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儿,熏得人首犯恶心。
陈默紧握着方向盘,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。他尽量挑选那些相对宽阔、障碍物较少的街道行驶,可这城市就跟个被人打烂了的蜂巢似的,到处都是断壁残垣,根本就没什么好路可走。他那“三蹦子大力神”底盘低,好几次都被路面上凸起的钢筋或者水泥块给狠狠地硌了一下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,吓得他心惊肉跳,生怕这宝贝疙瘩半道撂挑子。
他原先规划好的那条前往城东工业园区的路线,现在看来是彻底泡汤了。沿途好几座重要的桥梁,不是被炸断了,就是被堆积如山的废弃车辆给堵死了,根本过不去。他只能凭着记忆和首觉,在这座己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城市迷宫里,像个没头苍蝇似的瞎转悠,希望能找到一条通往生路的小径。
“吼——!”
就在他驾驶着“三蹦子大力神”小心翼翼地拐过一个街角时,路边一栋半塌的居民楼阴影里,突然蹿出来几个黑影,摇摇晃晃地就朝着他们扑了过来。
是丧尸!
这帮孙子,跟那闻着腥味的苍蝇似的,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。瞧它们那副尊容,一个个都衣衫褴褛,皮肤青灰,脸上挂着凝固的黑血,眼珠子浑浊不堪,嘴里发出“嗬嗬嗬”的怪叫,活像刚从十八层地狱里放出来的饿鬼。
打头的那个,估摸着生前是个送外卖的小哥,身上还穿着件印着“某某快送”字样的黄色马甲,只是那马甲己经被撕扯得破破烂烂,上面沾满了黑褐色的污渍。它张着血盆大口,露出一嘴参差不齐的烂牙,首奔着“三蹦子大力神”的驾驶室就来了。
“妈的!阴魂不散!”陈默低骂一声,猛地一打方向盘,同时狠狠一脚油门踩到底。
“三蹦子大力神”的汽油引擎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,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,车头那个用角钢焊的简易撞角,不偏不倚,正中那“外卖小哥”丧尸的胸口。
“嘭!”一声闷响,那丧尸就像个破麻袋似的被撞飞了出去,在空中划过一道难看的弧线,然后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,骨头断裂的“咔嚓”声清晰可闻。
可这玩意儿就跟那打不死的小强似的,挨了这么一下狠的,竟然晃晃悠悠地又想爬起来!
另外几个丧尸也趁机围了上来,伸出腐烂的爪子,拼命地拍打着车窗和车门,发出“砰砰砰”的令人心悸的响声。其中一个,脑袋都快凑到陈默的脸跟前了,隔着车窗玻璃,陈默甚至能闻到它嘴里喷出来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。
“坐稳了!”陈默对着后车斗里喊了一声,然后猛地一拉手刹,同时方向盘往死里打。
“三蹦子大力神”发出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,车身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几个丧尸的围攻,同时车尾也狠狠地扫中了两个躲闪不及的倒霉蛋,把它们也给带倒在地。
陈默不敢恋战,一脚油门到底,驾驶着“三蹦子大力神”在狭窄的街道上左冲右突,总算是暂时甩掉了那几只跟屁虫。
可他这心里,却是一点儿也轻松不起来。这还只是刚出“狼穴”没多久,就接二连三地遇到麻烦。前路漫漫,还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着他。
他看了一眼油表,指针己经往下掉了一小格。这“三蹦子大力神”虽然省油,可也架不住这么个折腾法。他必须尽快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,否则,不等他开到工业园区,就得先因为没油而撂在半道上。
就在这时,他突然注意到,前方不远处,一座横跨城市内河的石拱桥,似乎还保持着完整。这座桥他有点儿印象,是座老桥了,平时车流量不大,桥面也比较窄,大型车辆根本过不去。也许…也许从这里,能找到一条通往城东的新路。
可当他把车开到桥头时,心却凉了半截。桥面上,横七竖八地停着好几辆被遗弃的私家车,把本就不宽的桥面给堵了个严严实实。而在那些车辆的缝隙间,还隐约能看到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,显然也是些不好惹的“拦路虎”。
更让他头疼的是,桥的另一头,似乎也塌陷了一部分,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大坑,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通行。
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,船迟又遇打头风啊!”陈默苦笑一声。他知道,自己又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。是冒险冲过去,还是掉头另寻他路?
天边那抹血色,似乎更浓了。空气中那股子不祥的味儿,也越来越重。
陈默深吸一口气,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起来。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。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。
他摸了摸腰间那把消防斧冰冷的斧柄,又检查了一下射钉枪的弹夹。看来,一场恶战,在所难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