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园的钟楼敲响十下时,苏婷正蹲在汽修社门口擦拭一枚老怀表。这是今早在旧货市场淘到的宝贝——银质外壳己经氧化发黑,但打开后表盘却完好无损,秒针还在顽强地走着。
"这玩意儿起码一百岁了。"小刀凑过来,鼻尖几乎贴上玻璃表蒙,"你买来干嘛?当摩托车零件?"
苏婷啪地合上表盖:"关你屁事。"
她没说的是,这怀表让她想起林檬昨天提到的祖父——那位老邮差总戴着类似的怀表,在乡间小路上骑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。此刻怀表静静躺在她的掌心,金属表面反射着十点钟的阳光,像一颗小小的银色心脏。
"喂,文学社的找你。"小刀突然用扳手戳了戳她后背。
苏婷一抬头,看见林檬站在汽修社的玻璃门外,怀里抱着本厚重的精装书。阳光透过她的白色连衣裙,在地上投下朦胧的光影。她今天戴了条红丝绒发带,衬得黑发愈发乌亮。
"打扰了。"林檬推门进来,好奇地打量着满地零件,"教授推荐了本关于机械美学的书,我想你可能感兴趣。"
苏婷在工装裤上擦了擦手才接过书。《时间的齿轮:工业革命时期的艺术设计》,烫金标题下是张维多利亚时期的老怀表插图,和她手里这枚几乎一模一样。
"巧了。"苏婷忍不住掏出怀表,"刚淘到的。"
林檬惊喜地轻呼一声,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表壳上的花纹:"这是1900年代铁路怀表!我祖父有个类似的——"她突然顿住,眼睛亮了起来,"要不要试试让它走得更准?"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,汽修社变成了精密钟表工作室。林檬对照着书上的分解图,苏婷则用最细的螺丝刀调整怀表内部。小刀几次想凑近围观,都被赶去给"小刀二号"换果盘了。
"这个齿轮要和擒纵轮咬合..."林檬的呼吸轻轻拂过苏婷的耳际,带着淡淡的薄荷糖香气。
苏婷的手稳得像在拆炸弹,可心跳却快得离谱。当最后一个零件归位,怀表突然发出清脆的"咔嗒"声,秒针重新开始规律地走动。
"成功了!"林檬欢呼着拍手,发梢扫过苏婷的脸颊。
小刀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,举着手机偷拍:"哇哦,这画面真像《科学怪人》里给心脏起搏的 se..."
"找死!"苏婷抄起扳手作势要扔,吓得他躲到了"小刀二号"的饲养箱后面。
林檬却突然提议:"我们去钟楼看看吧?听说顶层有台1887年的天文钟。"
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钟楼前的石阶上。看门的老伯认出林檬,笑眯眯地放他们上了螺旋楼梯。越往上走,空气里的灰尘在光束中跳舞的痕迹就越明显。苏婷数到第二百零三级台阶时,终于到达了顶层。
天文钟比想象中还要壮观——两米多高的黄铜结构占据整面墙,数十个齿轮相互咬合,表盘上不仅显示时间,还有月相和星座图。最惊人的是,它仍在运转。
"和你的怀表原理一样。"林檬踮脚指着中央的平衡轮,"只是放大了几百倍。"
苏婷仰头望着这座庞然大物,突然有种奇妙的感动。她掏出怀表放在掌心,银色的表壳在从彩绘玻璃窗透入的光线下,与天文钟的铜色齿轮交相辉映。
"听说每任管理员都会在钟里藏个小秘密。"林檬神秘地眨眨眼,拉着苏婷绕到机械背面。果然,在某个不起眼的齿轮上刻着历代维护者的签名,最早可以追溯到1891年。
"我们也留个记号?"苏婷突然提议。
林檬笑着递过随身带的钢笔。苏婷在最小的齿轮上刻下"S&T",字迹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。林檬则在一旁画了朵迷你玫瑰,线条精细得不可思议。
下楼时,他们发现小刀己经和看门老伯聊得热火朝天,两人正在研究老伯收藏的铁路时刻表。见他们下来,老伯神秘兮兮地从抽屉里取出个绒布盒子:"年轻人,看看这个。"
盒子里是块天鹅绒红的怀表,银链己经氧化发黑,但表盖内镶嵌的照片依然清晰——年轻的铁路员和穿红裙子的姑娘站在蒸汽机车前,笑得灿烂。
"我祖父和祖母。"老伯粗糙的手指轻抚照片,"当年他修火车,她负责摇信号旗。"
回程的路上,苏婷的机车开得特别慢。林檬坐在后座,一手环着她的腰,一手捧着那枚修好的怀表。表盖打开着,秒针走动的声响几乎被引擎声淹没,却又奇妙地清晰可闻。
"下周日..."林檬突然凑近她耳边说,"市立博物馆有怀表特展,要一起去吗?"
苏婷的机车差点撞上路边的银杏树。她稳住车把,感觉怀表在口袋里发烫:"行啊。"顿了顿又补充道,"我请你吃冰淇淋。"
夕阳西下时,他们停在了跨河大桥上。林檬从书包里拿出条红丝绒绳,穿进怀表的银链:"这样就不怕丢了。"
苏婷低头,任由林檬将绳子系在她脖颈上。天鹅绒红的细绳衬着银色的怀表,在落日余晖中泛着温暖的光泽。林檬的手指偶尔擦过她的后颈,触感像蝴蝶掠过。
"对了,"林檬系好绳结,突然从包里拿出个精致的小本子,"送你的。"
是本仿古的工程师日志,扉页上用花体字印着"机械师的备忘录"。苏婷翻开第一页,发现林檬己经写好了日期,还画了个小小的怀表插图。
"可以记录每次修车的过程。"林檬的声音轻柔,"像以前的铁路工程师那样。"
远处的钟楼传来整点报时,惊起一群白鸽。苏婷摸着胸前的怀表,突然觉得这一刻也该被记录下来。她掏出钢笔,在本子上画了个歪歪扭翘的机车,旁边是枚邮票和怀表的简笔画。
"这是什么?"林檬好奇地问。
"秘密。"苏婷合上本子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,"等攒够一页再给你看。"
暮色渐浓时,他们发现小刀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,手里举着个可疑的望远镜。苏婷正要发飙,林檬却笑着拉住她:"要不要逗逗他?"
下一秒,林檬突然踮脚在苏婷脸颊亲了一下。小刀的望远镜"啪嗒"掉在地上,整个人石化在原地。苏婷的脑子则彻底死机,只有胸前的怀表还在坚定地走着,秒针的声响像极了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