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未落，院墙外骤然响起马蹄铁踏碎青砖的声响。崔景荣抬手掀开博古架上的汝窑天青釉樽，露出墙内暗格。众人屏息间，却见高第满头大汗举着黄铜腰牌闯进来："兵部塘报！南京国子监三百监生联名《讨客氏疏》，此刻正跪在朝阳门外请命！"
缪昌期猛地站起，腰间玉带撞翻了案头鎏金香炉。沉香灰扑在《皇明祖训》封面上，像极了诏狱墙皮剥落的碎屑。"快取我的名刺来！"他对侍立门后的书童低喝，"让通政司的周朝瑞把弹劾客氏的奏本压到卯时再递——"
“且慢！”一首保持缄默的叶向高忽地发声，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打破了屋内短暂的沉寂。只见其右手轻轻抬起，原本握于掌心之中的和田玉镇纸此刻暴露在了摇曳不定的烛光之下。这方镇纸通体洁白无瑕，宛如羊脂般温润细腻，其上雕琢着精美的云纹图案，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，竟散发出一抹令人心悸的冷冽青光。
叶向高目光如炬地凝视着手中的镇纸，缓声道：“据可靠消息禀报，客氏将于辰时前往大高玄殿进香祈福，届时那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将亲自陪同左右。”说罢，他微微眯起双眼，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。
一旁的郑三俊听闻此言，先是一怔，随即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应道：“嗯，此事我也曾有所耳闻。不过……叶大人为何突然提及此事呢？”
叶向高微微一笑，将手中的镇纸缓缓放回桌案之上，而后不紧不慢地道：“郑大人莫急。老朽记得，王公公的某位亲戚有个侄儿如今正在户部挂职吧？”
郑三俊经此提醒，恍然大悟，忙不迭回答道：“哎呀呀，瞧我这记性！确实如此啊，我想起来了，确有这么一号人物。只是不知此人是否能为我等所用啊？”
叶向高点了点头，表示赞同郑三俊的顾虑，接着说道：“此事还需从长计议。待郑大人回府之后，不妨先与此人取得联系，探探口风也好。若是能够说服他为我等效力，自然是再好不过；如若不然，也可另寻他法嘛。”
郑三俊连连称是，拱手作揖道：“多谢叶大人提点，下官回去后定当速速处理此事。”
五更鼓声穿透窗纸时，冰鉴己化成一汪浑水。崔景荣着掌心的玉麒麟压胜钱，望着窗纸上渐白的天光："郑大人联络六科给事中联署，钱牧斋负责江南士林造势，韩兄与叶兄设法递话给司礼监王安......"他的声音突然哽住——高第正用银簪挑开信笺火漆，簪头在烛光下映出"阮大铖"三个小字。
在那略显昏暗且布置古朴典雅的议事厅中，气氛显得格外凝重。墙壁上悬挂的字画在摇曳的烛光下，影子都好似带着几分紧张。高攀龙坐在主位上，手中拿着刚刚写有"阮大铖"名字的纸条，目光紧紧地盯着上面的字迹，仿佛那上面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。他的眉头渐渐皱起，如同山峦间涌起的乌云，透着深深的忧虑。
“阉党势大，这个人靠谱吗？”高攀龙缓缓开口，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丝沙哑，在寂静的议事厅中回荡。他放下纸条，双手撑在桌子上，身体微微前倾，眼神中满是严肃。“老夫以为，在阉党势力如日中天的当下，他突然想要在我们这边押注。就以他平日里善于投机取巧的性格来看，此事绝非偶然。”
他站起身来，在厅中缓缓踱步，一边走着一边分析道：“估计阉党内部是有了什么变化，或许是权力斗争，或许是利益分配不均，才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。可他又不把具体情况告诉我们，这诚意实在是有待商榷啊。”高攀龙的脚步停了下来，双手背在身后，神情变得更加凝重。“如今我们所商议的可是关乎天下苍生、社稷安危的重大事情，容不得有半点闪失。我们绝不可轻易地把他拉进来，否则一旦他心怀不轨，那后果将不堪设想。”
众人围坐在西周，听了高攀龙这番言辞恳切的分析，纷纷点头表示赞同。有人轻轻叹了口气，似乎在为局势的复杂而感慨；有人则低头沉思，似乎在权衡利弊。
高第坐在一旁，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此时皱得更紧了，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。他的心中也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，一方面他明白高攀龙所说的话句句在理，不能轻易相信这个善于投机的人；另一方面，他又觉得多一个人或许就多一份力量。但最终，理智还是战胜了那一丝侥幸心理。
高第缓缓站起身来，向众人拱了拱手，然后说道：“那便按之前商议的来！”他的声音虽然不大，但却坚定有力，仿佛给这场讨论定下了最终的基调。议事厅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，众人似乎都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，而那摇曳的烛光，也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未知命运而轻轻颤抖。
就在东林党人在高府聚集商议的同时，大明的权利中心，紫禁城中，朱文宇正看着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呈上来的密函，只见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密函，用赞赏的口吻说道：“这奉圣夫人的手段果然狠辣啊！此次之事，老王处理得甚是妥当，应当重重赏赐。传朕旨意，赐予老王赏银五百两！以表彰其功劳。”说罢，他稍作停顿，目光又转向那份密函，接着说道：“只是可怜了那二十多名女子，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，即刻下令废除她们及其家人的贱籍身份，恢复为民籍。此外，每人再赏赐白银一百两，作为安家之费用。如此一来，也算对她们有所补偿了。”
站在一旁的曹化淳听闻此言，连忙恭敬地弯腰施礼，应声道：“奴婢谨遵皇上圣旨！定当尽快将这些旨意传达下去并妥善安排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