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月如钩,月光透过窗户斜斜投在方若影苍白的脸上。她蜷缩在锦被里,刚合上眼,便坠入一片浓稠如墨的黑暗。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阴冷寒风掠过耳畔,带着铁锈味道的血腥气味,她猛地睁开眼,只见师父青灰色的面容悬在头顶,嘴角裂到耳根,眼中往外冒着黑气:“为何不为我报仇!” 那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,震得她耳膜生疼。
师父的白衫上渗出暗红血迹,滴滴答答落在她胸口,她想要后退,却发现双脚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。“师父,不是这样的...” 她艰难开口,声音却被无尽的黑暗吞噬。师父突然伸出枯槁的手,指甲深深掐进她脖颈:“叛徒!不为我报仇,还成为了那暴君的妃子,该死!”
“啊!” 方若影猛然惊醒,冷汗浸透了里衣,呼吸急促得仿佛要将胸腔撕裂。床边烛火 “噗” 地一声亮起,悦己举着烛台,关切的目光透过摇曳的光晕,显得更加温暖:“若影,可是做噩梦了?”
方若影强撑着坐起身,指尖死死攥住锦被,将掌心掐出月牙状的血痕:“无妨,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扰人。” 她别过脸,不愿让陈悦己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,可脖颈处仿佛还残留着师父指尖的寒意,在这生着高级红萝碳的暖阁里,竟让她无端打了个寒颤。
让悦己退下休息后,方若影一夜未眠,以前竟不知,原来区区一个晚上竟然这么难熬,终于,寅时到了,更漏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,方若影盯着案头摇曳的烛火,蜡泪蜿蜒成扭曲的纹路。岑冽那日那句 :“等你查出真相……你一定会恶心叫那个人师父。”仍在耳畔回响。
“等不了了!”,她猛地起身,换上官服,蹑手蹑脚走出屋内,避免吵醒守夜打盹儿的宫人们,偷偷飞身上檐,出了宫去。
卯时三刻,大理寺少卿崔毅宅院里的青石板还凝着霜。方若影叩门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,惊得门房睡眼惺忪地探出头。当崔大人披着外袍匆匆从屋内跑过来时,只见这位新科女官鬓发散乱,眼底布满血丝:“你是……哟,方大人,这么早有什么急事吗?快请进!”
“崔大人,我不进去了,十年前京城女子大量失踪一案,您可知内情?”
“方大人,在下去年才入仕,这桩陈年旧案...我倒是有所耳闻,只听说那朱忋犯下大错,陛下大怒,本为死罪,却改为宫刑。至于具体缘由,貌似是被朝廷压下了,竟未有半分透露出来。” 他话音顿住,见方若影的指节捏得发白,又轻叹道:“不过大理寺案卷库兴许有记载,您...”
“在哪?” 方若影迫不及待问道。崔毅望着她着急的满头大汗的样子,泼了盆冷水:“卯正三刻要上早朝了方大人,等下朝,我带您去吧。”
“劳烦崔大人帮我请假吧!” 方若影抢过崔大人手中的案卷库钥匙,声音消散在晨雾里,飞奔向大理寺。
金銮殿上,李大人的笏板重重叩在青砖上:“陛下!这女子终究不可重用,才入仕第二日便擅离职守!” 他花白的胡须气得乱颤,“臣恳请收回成命,莫要坏了祖宗规矩!”说着,李大人感觉背后一阵凉意,回头看去,嚯!方若影提拔上来的女官死丫头们正死死盯着自己,仿佛再说一句方若影坏话就要活剥了自己……
大理寺案卷库里,方若影找了半天临乾三年的案卷,却没有发现师父的,“到底在哪?”忽地看见架子后面的角落里发现一只落了极重的灰尘的上锁箱子,“难道在这里面?”掏出匕首将锁砍断,拿出案卷,果然,封面上朱忋二字十分刺眼。
“真讽刺啊,这匕首乃是师父亲手所赠,如今揣着不信任的心思,用它取得师父案卷。”
颤抖着手缓缓翻开……
临乾元年,新皇登基,作为两朝元老的户部尚书,朱忋在朝堂上向来以清正廉洁闻名。每日清晨,他身着赤色官服,在金銮殿上侃侃而谈,控诉贪官污吏,为民生疾苦落泪;下朝后,却摇身一变,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。三年来,他以各种手段诱骗、强掳少女,藏于私宅地牢。那些鲜活的花朵,在他眼中不过是玩物,是解决欲望的工具,被折磨至死的女子,尸身被秘密运出城外掩埋。
起初,此事并未引起太多关注,官府也吊儿郎当的应付办案调查。首到一日,有一天有位老者在官府门前哭诉,他的独女失踪,遍寻京城无果。此事从此如星火燎原,越来越多的家庭聚集起来,控诉女儿离奇失踪。一时间,京城人心惶惶,女子不敢独自上街,家家户户紧锁门户。
大理寺接到的状纸堆积如山,终于引起了赵阁老的重视,上谏岑冽,派兵搜查整个京城,势必找出何人作案。密探在京城各处蹲守多日,终于发现了端倪。
深夜,一辆马车悄然从朱府驶出,车辙印在泥土上留下深深的凹陷,可见马车内足足有六七个人,这马车根本坐不下这么多人,就算是女子,也是磨肩接踵,拥挤异常,堂堂朱府,何至于多人挤着一辆马车,更何况,大晚上的,这么多人去哪?除非……。
跟踪的暗卫打晕车夫和护送的两个小厮,掀开马车帘布,里面竟是一具具浑身是伤的少女尸体,衣不蔽体,就这么被随意的摞在一起。
密探上报大理寺,与一众捕头捕快来到朱府,朱忋被当场缉拿,次日,朝中大臣勃然大怒,纷纷求岑冽将他处死。面对如山铁证和昔日同僚的控诉,朱忋依然保持着那副优雅的模样,仿佛被审判的不是他。“陛下,臣不过是在享受人生罢了。这些贱民家的女儿,就应该为我们这些为百姓劳心劳力的官员们做些‘贡献’!”他笑着说,眼中没有丝毫悔意。
“哈哈”,岑冽竟笑出了声,众大臣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出声,因为他们知道这位暴君一旦发出这样的笑声。意味着什么……
只有朱忋天真愚蠢地以为,这暴君认同了自己,不会受到惩罚。
没想到,岑冽下一面眼神阴狠地说道:“好啊,那……朕让你后半生好好享受。就赐朱大人宫刑吧。”
朱忋的脸色由晴转阴,再到崩溃,被人拖下去的时候,气急败坏的大喊:“岑冽!你以为这朝堂之上只有我一个鱼肉百姓的嘛!这一个个衣冠禽兽,搭配你这个暴君,绝了哈哈哈,绝了!”发疯似的喊。
岑冽抬眸看着殿内的大臣,有的强装镇定、有的心虚不己、有点大汗淋漓。。。
“呵,有意思……”
三日后,朱忋被处以宫刑。刑场西周挤满了百姓,他们高声咒骂,有人朝他扔菜叶、有人扔石头、臭鸡蛋。曾经风光无限的高官,如今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。行刑结束后,他被扔在刑场,下身的鲜血染红了大片土地。
此后,朱忋拖着残躯,披散着头发,在京城郊外游荡。孩子们见到他便尖叫着跑开,百姓对他指指点点,连街边的乞丐都朝他吐口水。他栖身于破庙之中,每到夜晚,那些被他残害的少女冤魂仿佛在耳边哭泣。他的精神逐渐崩溃,却又陷在在无尽的仇恨中,把这一切都怪到岑冽头上,发誓要报仇雪恨。也便有了后面派十九个师兄妹前来刺杀的故事。
“啪!”案件掉在地上,方若影怎么也不敢相信,朱忋,这两年如慈父一般的师父,竟骗了自己与众师兄们这么久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