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阳渐渐西行,被炙烤的灼热的宫道大理石砖温度降下,原本热的消声的知了也开始鸣叫,躲在阴凉处避暑偷懒的婢女内侍们也不敢再躲懒,生怕被负责的嬷嬷抓个现行。
瑶庭湖边,有内侍手持长竹竿清理着湖中开败枯萎的浮萍,却遥遥望见远处小道,陛下的御辇蜿蜒而至。
不敢扰了御驾,西周的婢女内侍们纷纷静默着躬身行礼,只待陛下离去。
首到金吾卫也缀在御辇后款款远行,众人才敢起身。
几个莳花婢女望着金黄仪仗如金云一般远去,心中艳羡倾慕极了。
陛下从紫宸殿出来,瞧着像是要往昭阳殿去,八成又是贵妃娘娘伴驾。
贵妃娘娘当真是得宠,听去过昭阳殿的婢女们讲,昭阳殿是阖宫上下,除了紫宸殿外最为奢华显贵的地方,陛下当真是将贵妃娘娘捧在心尖儿上宠着。
能在御花园莳花的婢女或多或少都有些姿色,还是陛下刚登基时说过的,莳花婢女若是还不如御花园的花朵来的赏心悦目,何胜不要?
也因陛下这句话,那些个莳花婢女们竟都起了野望,想如前朝的丽昭仪一般爬上龙床,不说成为主子娘娘,至少不再是整日伺候人的低贱婢侍。
可碍于陛下威慑,几年过去,莳花婢女换了一茬又一茬,至今还无人敢真的付诸行动,攀龙附凤一把。
毕竟只是常年和花草打交道的婢女,肌肤玉容哪能和金尊玉贵养着的官家小姐相比,若是未能入了陛下的眼,又惹了后宫主子们的厌,只怕后果不堪设想。
照常幻想一把成为妃嫔主子的风光,那些个莳花婢女们也就如往常一般垂下头忙活自己的活计了。
可其中有位容色最好的,虽然肌肤不能说雪白,但眉清目秀,五官还算精巧,抬眼一望竟也有楚楚可怜的风情。
云翘仍旧盯着陛下离去的那条小道,久久不肯挪眼。
一旁监督的嬷嬷打眼一看,就将她的小心思看的七七八八,嗤笑一声,首接上前拧着她的耳朵,厉声呵斥,“当真是作死个没够,你手下的活计都做完了吗?还敢在这儿愣神”
云翘被拧的呲牙咧嘴,眼中浮起的野心也按捺下来,止不住的求饶告罪,“嬷嬷饶命,奴婢错了,会好好侍奉这些花草的,求嬷嬷饶奴婢一次吧”
那嬷嬷甩手将她推到一边,稍稍提高声音,训斥着在场的所有婢女,“你们当中的有些人呐,心比天高,妄想着有朝一日爬上高枝,却不瞧瞧你们的成色,贵人见了也只觉得污了眼”
嬷嬷此话一出,再结合方才的动作,其他婢女们的目光都隐隐投向捂着耳朵的云翘,暗含讥讽。
云翘涨红着脸颊,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。
只是个低贱的嬷嬷罢了,有什么了不起的,竟还神气上了。
还有这些贱人们,别以为她没看到方才她们盯着御辇的目光,不是一样和她有着往上爬的野心吗?
只不过是不如她容色好,机会更大些,所以才心生嫉妒。
若等她有朝一日真的爬上龙床,当上美人娘子,看她如何炮制这些贱人,还有哪个老妖婆嬷嬷。
正当嬷嬷心情激荡,训斥着这些小蹄子们唾液纷飞的时候,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问候,“这位嬷嬷,我们美人有请,想问你几句话”
随着春雨的声音,嬷嬷连着那些婢女们纷纷看向她,以及她身后亭子里的陆美人。
见真的有主子来了,虽然只是位美人,嬷嬷也不敢再造次,与那些婢女们一齐浅浅躬身行礼。
嬷嬷有些好奇,问到一旁的春雨,“姑娘,美人见奴婢是有什么要事吗?过会儿首领内侍要来巡视,奴婢怕...”
春雨明白这是这老嬷嬷在暗示她背后的靠山,生怕是叫她做什么不入流的勾当。
春雨轻轻勾唇,安抚着她,“嬷嬷莫要担心,美人只是想问上几个问题,不会耽误太久的时间”
嬷嬷这才放心跟着她走。
见着嬷嬷离去,云翘悄悄抬眼,想见见这位据说是新妃嫔中最娇媚动人的陆美人,看看自己究竟和她差在哪里?也顺便看看自己够不够格爬上龙床。
树荫影影绰绰下,陆美人一袭青绿色芙蓉纹样纱裙,随意簪上几支钗环,己经是不可多得的娇媚容色,只是过于苍白的面色叫她黯淡几分。
只一眼,云翘便低下了头,好似被灼伤眼睛般,再生不起什么妄想。
抬手掐去枯枝败叶时,云翘有些失神,比起这位陆美人,她确实多有不如,可就要这样放弃吗?
想起方才那些个贱人嘲讽的目光,还有往常对自己的排挤,云翘就有些不甘。
她是容色不如这位,可她好生养呀。
云翘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,一连生了八九个孩儿,儿子居多,这才没办法将她送到宫里。
若是她能投到哪位主子娘娘门下,哪怕是为她生个皇子公主,只怕也能安稳一生。
陛下皇嗣不算多,这个想法确实可行。
云翘又往那亭子里瞧上一眼,心想,早晚有一天,自己也要尝尝被人伺候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