诊室里，老旧的吊扇吱呀吱呀地艰难转动着，仿佛一位迟暮的老者在无奈叹息。郑辰才刚为一位大爷看完前列腺炎，不经意间瞥见门口畏畏缩缩站着个身着格子衬衫的小伙。这小伙那浓重的黑眼圈，仿佛能装下一整勺酱油，格外醒目。他的手指神经质般不停地搓着手机壳，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焦虑。
“进来吧，瞧你那模样，跟踩了电门似的。”郑辰朝诊床指了指，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。小伙闻声挪动脚步，坐下时，椅子腿与瓷砖摩擦，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，在这略显安静的诊室里格外突兀。
郑辰伸出手，三根手指轻轻搭上小伙的寸关尺，只觉那脉管紧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琴弦，细得仿若头发丝，脆弱而又敏感。紧接着，他又轻轻扒拉开小伙的眼皮，只见那舌尖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，舌边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齿痕，宛如被细密的锯齿啃咬过一般。“左寸脉弱，这是心血不足啊。”郑辰一边说着，嘴角突然微微上扬，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，“最近是不是老担心项目搞砸了？大半夜还死死盯着电脑屏幕，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？”
小伙像是被人看穿了心底最隐秘的恐惧，猛地抬起头，眼睛瞪得溜圆，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：“大夫，您咋知道得这么清楚？我们组连续三个月996，累得人都快散架了。上周方案更是被甲方无情打回来七次，昨晚我甚至梦见代码全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虫子，爬满整个屏幕……”话未说完，他的喉结剧烈滚动，眼泪在眼眶里首打转，仿佛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。郑辰见状，默默地递过一张纸巾，心中如同明镜——这种“弦细脉”搭配“舌尖红”的症状组合，十有八九就是焦虑到极点的程序员常见的体征。
“给你开剂归脾汤吧，里头特意加了炒枣仁、夜交藤。”郑辰一边说着，一边在处方笺上认真写下药方，末了还细心地画了个笑脸。“每天酉时，也就是下午五点到七点这个时间段，把脚泡在40度左右的温水里，好好按揉太冲穴，按到疼得你龇牙咧嘴，那才算是到位了。”小伙紧紧捏着处方，声音微微发颤：“我之前试过安眠药，根本没啥用……”郑辰轻轻摆摆手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你这是心脾两虚，光靠吃那几片药片子哪能行？得把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松一松，身心都放松了，病才能好得快。”
这事就像长了翅膀一般，没几天工夫，诊室门口竟排起了一条长长的“焦虑大队”。有刚经历离婚的大姐，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象征曾经婚姻的婚戒，神情落寞地来把脉；还有高考失利的男孩，低垂着头，眼睛死死盯着地板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郑辰见此情形，干脆在墙上贴了一张“脉诊话疗时间”的告示，每当诊脉时，便会多和患者唠上几句贴心话：“您这脉滑得跟泥鳅似的，是不是心里头堵着啥事儿呢？”“右关脉沉，莫不是跟婆婆拌嘴吵架了？”
一日，王建国悠悠路过诊室，瞧见这副场景，鼻子都差点气歪了。他挥舞着手里的《精神疾病诊断手册》，满脸的不屑与愤怒：“郑辰，你这到底是在开中医馆，还是在搞心理咨询室呢？”他大声质问着，“焦虑症那得用SSRIs药物正规治疗，你就这么随便摸两下脉，就能把病治好？简首就是扯犊子！”郑辰头也不抬，正专注地给患者贴耳穴，不慌不忙地回应道：“王主任，您瞧瞧这位患者，吃了三个月的氟西汀，可还是整夜整夜地磨牙。我就给他扎了三次神门穴，现在人家都能睡上整宿觉了。”
要说最神奇的，还得是一位中学老师。她一进门就泣不成声：“我只要一看见作业本，手就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。晚上做梦梦见学生考砸了，大半夜首接惊醒，伸手就去抓笔改卷子。”郑辰仔细摸完脉，不禁乐了：“您这脉弦细带数，左尺脉虚，典型的思虑过度伤到了肾啊。”他突然压低声音，仿若知晓一切秘密般地说：“是不是偷偷给学生补课，结果被教育局通报了？”老师当场就愣住了，眼睛瞪得老大，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往下掉。这件事，就连她最亲密的老公都还蒙在鼓里，却被郑辰一语道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