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池表面凝结着一层青灰色的油脂膜,在幽绿磷火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虹彩,宛如某种巨兽溃烂的伤口。江离的脚尖刚触到池沿,沾着青苔的石板突然渗出温热液体,顺着她鞋底纹路蜿蜒而上。水面毫无征兆地炸开万千张扭曲的人脸,那些面容在血浪中重叠、撕扯,最后拼凑成她自己戴着凤冠霞帔的模样。倒影里的 “她” 正在池底挣扎,青铜棺盖缓缓合拢的金属摩擦声混着铁链绞碎腕骨的脆响,腥甜的血沫从棺缝喷涌而出,在池壁凝结成暗紫色的苔藓,每一丝纹理都在无声诉说着百年前的惨烈。
“甲子年申时......” 林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混着暗河特有的呜咽声,像是从无数个时空重叠处飘来的呓语。他后颈的合卺杯纹身正在渗血,暗红血珠顺着脊椎沟痕滚落,坠入血池的瞬间激起千层涟漪,搅碎了池面的倒影。水面下的七口铜棺突然开始移动,在粘稠的血水中划出诡异的弧线,棺面上符咒随血浪重组,金红符文在血色背景下格外刺目。最末那口棺的镇魂咒缺了最后一笔 —— 正是江离右手溃烂处的北斗疤痕形状,仿佛冥冥中早有注定。
江离手中的铜镜突然发烫,镜面映出她惊恐的瞳孔不断收缩。还未等她反应,铜镜竟脱手坠入血池,镜面下沉的轨迹如同一道惨白的闪电,照亮了最新那口铜棺。透过浑浊的血水,她看见腐坏的缎面下露出半截衣袖。强忍着胃里的翻涌,她用银簪挑起布料,暗红衬衣的袖口突然渗出黑血,那粘稠的液体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。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,这分明是她昨日换下的染血衬衣,此刻却裹在九十年前的铜棺内尸身上,逆转符号的刺绣针脚还残留着她缝合伤口时特有的歪斜痕迹,仿佛时间在此刻扭曲重叠。
“你每流一次血,阵法就补全一分。” 林深突然攥住她手腕,指节冰凉得如同死人。他的指尖深深陷进江离右手的北斗疤痕,伤口处涌出的鲜血顺着他掌心纹路蜿蜒而下,滴入血池。池底浮起七具穿嫁衣的浮尸,她们惨白的面容在血水中若隐若现,每具尸体都攥着片带血的衬衣残布。当残布在血浪中拼凑成形,赫然是白公馆地下暗河的流向图,河道交汇处用朱砂画着七口棺材,与眼前的血池场景完全吻合。
血池突然沸腾如熔炉,粘稠的血水如同活物般翻涌,蒸腾起的雾气中夹杂着铁锈与腐肉的气息。江离的溃烂右手不受控制地按上棺盖,青铜符咒遇血瞬间消融,露出内层的金丝楠木板。木纹间嵌着七枚算盘珠,每一枚都刻着不同的年份,最新那枚的凹槽里塞着片翡翠耳坠残片 —— 与她父亲下葬时含在口中的陪葬品严丝合缝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父亲临终前死死攥着的那枚算盘珠,此刻竟出现在这诡异的血池之中。
林深的后颈纹身突然撕裂,合卺杯的裂纹处钻出缠绕的红绳,绳头的铜钱 “当啷” 一声贴上江离心口。当她的血浸透铜钱时,池面倒影突然扭曲变形。江离惊恐地看见,穿警服的林深正将染血衬衣塞入铜棺,而棺中尸体的右手无名指缺失处,插着夏小满首播时佩戴的绒花簪子。那簪子上的珍珠早己蒙尘,却依然在血水中泛着诡异的光泽,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“你看时辰......” 林深枯哑的声音混着血池翻滚的水声,如同催命的丧钟。血池边缘开始凝结盐霜,霜花沿着池壁爬成倒计时,每一粒冰晶都闪烁着幽蓝的冷光。江离的铜镜在池底映出双重画面:现实中的她正撕开衬衣,露出心口的伤口;而倒影中的 “她” 却将七星钉刺入林深脊椎,钉尾红绳系着的正是这件血衣的残片。两个画面交替闪烁,让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。
池底铜棺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开启声,棺盖缓缓滑开,一股刺鼻的腐臭扑面而来。江离的衬衣在棺中无风自舞,袖口逆转符号渗出黑浆,在空中勾勒出诡异的符咒。当血浪掀开第二层棺盖时,夏小满的溺亡场景重现 —— 少女的翡翠耳坠在池底发光,而拴着耳坠的红绳另一端,正系在自己昨夜换下的衬衣纽扣上。耳坠上的血丝在血水中舒展,宛如一朵盛开的血色花朵。
磷火轰然炸裂,血池瞬间干涸,露出池底交错的锁链。那些锁链上布满锈迹,却依然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。江离的衬衣缠在第七根锁链上,布料撕裂处显露出暗藏的族谱残页,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写着:“引魂妾当以血衣为凭,十月初七亥时三刻,肉身饲棺,魂魄化铃”。每个字都像是用鲜血写成,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寒意。
林深突然剧烈咳嗽,咳出半枚带血的算盘珠。珠子滚入干涸的池底裂缝,嵌进九十年前 “江离” 自封的棺椁凹槽中。当江离的北斗疤痕贴上槽口时,所有铜棺同时奏响丧钟,钟声沉闷而悠长,仿佛从九幽之地传来。最新那口棺的衬衣突然立起,空荡荡的袖管如同两条惨白的手臂,缠上她脖颈,袖口逆转符号正化作勒痕,越收越紧。江离拼命挣扎,却发现自己的西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,而血池深处,无数双眼睛正在黑暗中凝视着她,等待着这场血色仪式的最终完成......
在丧钟的轰鸣中,江离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叮嘱。老人颤抖着将一枚刻有北斗的玉佩塞进她手中,浑浊的眼中满是恐惧与担忧:“阿离,若有一天见到北斗与血池,千万不要相信眼前所见......” 当时她只当是老人的胡言乱语,此刻却如醍醐灌顶。她强忍着窒息的痛苦,调动起体内那股神秘的血脉之力,试图挣脱这诡异的束缚。
随着江离的挣扎,她身上的北斗疤痕开始发烫,散发出耀眼的金光。金光所到之处,缠绕在她身上的衬衣与锁链纷纷崩解。林深的身体在金光中剧烈颤抖,他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与痛苦。“阿离...... 我......” 他艰难地开口,却被突然暴涨的血浪打断。
血池再次沸腾,这次涌出的不再是血水,而是无数记忆碎片。江离看到了百年前的白公馆,看到了一场场血腥的阴婚仪式,看到了自己历代祖先为了维持家族的秘密,不惜牺牲无辜少女的生命。而林深,不过是被命运操控的棋子,每一世都在重复着同样的悲剧。
“我要打破这诅咒!” 江离怒吼一声,将玉佩狠狠砸向池底的棺椁。玉佩碎裂的瞬间,金光西溢,整个血池开始崩塌。铜棺纷纷炸裂,锁链寸寸断裂,那些被困在血池中的冤魂终于得到解脱。林深在金光中渐渐消散,临走前,他眼中满是感激与释然:“谢谢你,阿离......”
当最后一丝金光消散,血池化作一片废墟。江离瘫坐在地上,望着眼前的一切,泪水夺眶而出。这场跨越百年的血色阴谋终于结束,但她知道,自己的使命还未完成。她要将家族的秘密公之于众,让那些逝去的冤魂得以安息,更要防止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。
拖着疲惫的身躯,江离缓缓走出这片充满血腥与恐怖的地方。月光洒在她身上,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寒意。她知道,前方的道路依然充满未知与挑战,但她己经不再害怕。因为她的血脉中,流淌着足以对抗一切邪恶的力量,而那些逝去的灵魂,将永远与她同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