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深的指尖刚触到尸体的太阳穴,一股冰锥般的寒意便刺入骨髓。他的视野骤然分裂——左眼是解剖室惨白的灯光,右眼却是清代刑场的血雨腥风。女尸被剜眼时的剧痛顺着神经首冲脑仁,他清晰感受到铁钩撕开眼睑的摩擦声、滚烫的鲜血溅在脸颊的灼烧感。现实中,他的左眼突然爆出毛细血管,血泪顺着解剖刀滴落,在尸检报告上洇出个逆写的“卍”字。最恐怖的是,当他试图抽离意识时,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抓向女尸的眼窝——仿佛三百年前行刑的刽子手仍附在他身上,执意要完成那场未尽的极刑。
林深的手套刚碰到女尸的眉心,指尖便传来针刺般的灼痛。解剖台上的无影灯突然暗了下去,寒气顺着他的腕骨蛇一般窜上后颈。他猛地抽手,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血雾弥漫的荒野里。
月光是青紫色的。
十二个戴鬼王面具的壮汉抬着青铜鼎,赤脚踏过满地骸骨。鼎身刻满逆向旋转的"卍"字符,每个凹槽里都嵌着颗干瘪的人眼。林深想后退,双脚却像扎了根似的动弹不得——他正附在女尸的身体里,感受着凤冠霞帔的重量压得颈椎咯咯作响。
"吉时到——"尖利的唱喝刺破夜空。林深眼睁睁看着"自己"被拖向祭坛,镶金护甲掐进腕骨的剧痛真实得可怕。祭坛中央的青铜鼎泛起幽绿火光,鼎耳上拴着的七根铁链哗啦作响,每根都穿着个孩童的琵琶骨。
穿赭色道袍的方士挥动人骨拂尘,鼎内沸腾的黑浆中浮出张男人的脸。林深浑身血液瞬间凝固——那是二十年后的自己,左眼被换成浑浊的琉璃珠,嘴角咧到耳根狞笑。
"血祭通幽,魂归离恨......"方士的咒语带着粘稠的回音。林深突然能听懂那些逆向"卍"字符的含义——每个扭曲的笔画都在重复同一句话:借汝七窍,还吾真身。
护甲被人粗暴扯下时,真实的疼痛让林深尖叫出声。刽子手举起的不是刀,而是支刻满符咒的长钉,尖端沾着暗绿的尸毒。当钉子刺入"自己"左手无名指的瞬间,现实与幻境同时炸裂——
解剖台上的女尸突然坐起,腐烂的右手死死扣住林深手腕。她的嘴张到人类不可能的角度,喉管里传出方士的狞笑:"找到你了......"
"砰!"
江离的判官笔贯穿女尸眉心,朱砂溅在林深惨白的脸上。尸体重重倒回台面,被钉穿的手指却仍在抽搐,在钢板上刮出逆向的"卍"痕。林深踉跄着扯开衣领,锁骨处的旧伤疤正在渗血,形状与青铜鼎上的符咒分毫不差。
"江小姐......"他刚要开口,解剖室的白墙突然浮现无数血手印。那些手印以诡异的速度重组,拼出光绪十九年的黄历——正是女尸下葬的年份,也是江离家族谱系中断的节点。
江离突然扯开旗袍高领,露出颈间淤紫的掐痕:"三百年前他们没做完的法事,现在要拿你我续上。"她将龟甲按在女尸心口,甲壳裂纹竟与林深伤疤的走向完全重合。
通灵结束后,林深跌坐在停尸房角落,颤抖着掀开衬衫。肋下赫然多出一道三寸长的溃烂刀伤,腐肉中嵌着几粒铜锈——与青铜鼎上剥落的锈迹成分完全一致。江离用艾草灰为他止血时,发现他后背浮出七枚青黑指印,正是幻境中鬼面人按压女尸的位置。这些伤痕并非幻觉:次日的工地案发现场,死者颈部的扼痕竟与林深背上的指印纹路严丝合缝,仿佛有双无形的手通过他的身体提前复刻了杀戮印记。
深夜的法医室,林深洗手时瞥见镜中的自己穿着清代囚服,脖颈缠着浸血的麻绳。他猛回头,现实中的身体完好无损,但镜面影像却定格在吊死鬼的惨状。更骇人的是,所有沾染过他血迹的镜面物品——解剖刀、证物柜玻璃、甚至手机屏幕——都开始渗出黑水,水面倒映出青铜鼎内沸腾的尸浆。江离用鸡血混合朱砂涂抹镜面后,那些倒影竟在月光下活动起来:鼎中浮尸的面孔逐渐清晰,正是下一个受害者的容貌。
窗外惊雷炸响,两人在闪电中对视的刹那。林深腕上的淤青开始发烫,浮现出与青铜鼎相同的逆向符咒——这一次,符号末端多出了条蛇形的分叉。
子时的梆子声从虚空传来。
停尸柜突然集体弹开,所有尸体右手无名指都指向东北方。江离的罗盘在掌心疯狂旋转,最终定格在慈安医院旧址方向——那里埋着林深七岁前的全部记忆。
阴司簿记
江家族谱的夹层里藏着一页人皮纸,记载着破解通灵七劫的禁术:
剥皮为纸:将附体者的背部整皮制成符纸,囚禁恶灵
熔骨铸鼎:取七杀命格者腿骨熔入青铜,重塑镇魂器
换眼窥天:用守墓獒犬的眼球替换通灵之眼
当林深在幻境中看到江离先祖实施禁术的场景时,现实中的江离正将雷击木钉对准他的脊椎。月光穿过解剖室的排气扇,在她脚下投出两道人影——一道属于现代的女学者,另一道却是提着剥皮刀的清代祭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