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苗苗那沙哑、非人的女声“谁来补上教主的脸?”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耳膜,在死寂的教室里回荡。李明和赵海僵在原地,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那未完成的粗重斜线和巨大的留白,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,等待着“祭品”去填补。
“呃…” 就在这时,李苗苗的身体猛地一软,如同断线的木偶,首挺挺地向前扑倒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紧握铜铃的手松开,铃铛“叮铃”一声滚落一旁,表面的满文符号在惨绿灯光下闪烁着幽光。她眼眶流出的鲜血,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暗红。
短暂的死寂被打破。
“苗苗!” 赵海最先反应过来,强忍着恐惧冲过去,小心地将李苗苗翻过来。她的脸色灰败,呼吸微弱,眼睑紧闭,但总算不再流血。赵海探了探鼻息,松了口气:“还活着!昏过去了!”
李明却没有动。他的目光,如同被磁石吸引,死死地钉在李苗苗刚刚完成的那幅血腥祭祀图的边缘——那里,散落着几具被黑袍祭司拖向血池的模糊尸体。其中一具面朝下的尸体,一只赤裸的脚被“画”了出来。脚底板上,赫然涂抹着一个深褐色的、扭曲的符号!
那符号的形状,与他在张建军尸体脚底发现的符号,几乎一模一样!像是一个扭曲的“火”字,又像是某种抽象的、充满恶意的眼睛!
“脚…脚底板!” 李明的声音干涩,猛地抬头看向讲台方向——张建军的尸体被黑板砸落的冲击力震得歪斜,一只脚正好从讲台边缘耷拉下来,鞋袜在挣扎中被蹭掉。惨绿灯光下,那只脚底板上,一个暗红色的、边缘微微发黑的符号清晰可见!
“赵海!看张建军的脚底板!” 李明低吼。
赵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瞳孔骤缩:“那…那是什么?伤口?还是…”
“是符号!和李苗苗画里那具尸体脚底的一样!” 李明的心脏狂跳,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入脑海,“生辰…血字指向苗苗的生辰…黑板用血珠演算…教主符…祭品…难道…?!”
他猛地扑到张建军那只耷拉的脚边,不顾浓烈的血腥和尸臭,死死盯着那个符号。符号是用某种尖锐物刻上去的,边缘皮肉翻卷,渗出的血液己经半凝固,呈现出暗红色。符号的形状确实与画中的高度相似,但似乎…细节上有些微的不同?画里的符号线条更扭曲,中心似乎多了一个微小的点状凸起。
“日期…张建军死的日期…” 李明喃喃自语,猛地想起什么,掏出手机(屏幕碎裂,但勉强能用),颤抖着翻看日历,“今天…是10月17日?不对!血字指向苗苗的生日是10月17,但张建军是今天死的,今天…是…是10月16日!”
一天之差!
李明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,目光再次投向李苗苗画中那具脚底有符号的尸体,又猛地看向张建军脚底的符号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回忆着江教授笔记里那些零碎的、关于古老邪阵的晦涩记载。
“七情化煞…恶魄为引…阵眼轮转…对应星宿…” 破碎的词句在他脑中飞速组合。一个大胆而恐怖的假设逐渐成形:这些脚底的符号,并非固定不变!它们会随着时间推移,或者更准确地说,随着某个特定“节点”(比如对应祭品的生辰)的临近,而发生形态上的变异! 符号的最终形态,很可能就对应着邪阵中某个特定“恶魄”阵眼所需的“钥匙”!
张建军死于10月16日,距离苗苗的生日(10月17日)还差一天。所以他脚底的符号是“未完成态”或“进行态”?而画中那个死在祭祀当天的尸体脚底符号,则是“完成态”,对应着某个特定的“恶魄”?
李明再次看向张建军脚底的符号。这一次,他看得更加仔细,甚至强忍着恶心,用一根捡来的断笔轻轻拨开符号边缘凝固的血痂。在惨绿应急灯光下,他骇然发现,那暗红色的刻痕深处,皮肉纹理似乎正在发生极其细微的蠕动?仿佛有无数细小的、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肉芽,正沿着符号的线条缓慢地增生、改变着符号的细节轮廓!符号中心,一个极其微小的、暗红色的凸起,似乎正在……形成?
这个发现让李明头皮发麻!符号是活的?!它在张建军的尸体上,随着苗苗生辰的临近,正在“生长”、“变异”,向着画中那个“完成态”进化?!当符号最终变成画中的样子,是否就意味着“恶魄”筛选完成,阵眼激活?
“这…这符号…在动?!” 旁边的赵海也看到了那细微的变化,声音带着极致的惊骇,“它在…在变?!”
“它在等…等时间到!” 李明的脸色惨白,“等苗苗生日那一刻!张建军…他被选中的原因…可能就是他的生辰八字,或者某种特质,能承载这个对应‘嗔魄’(他根据符号形态和笔记记载猜测)的变异符号!他是…是临时的‘容器’或‘引子’!真正的目标…是生辰作为最终‘钥匙’的苗苗!”
这个推论让李明不寒而栗。但如何确认?如何知道具体对应哪种“恶魄”?江教授的笔记语焉不详。他猛地想起那只黄铜铃铛上的满文符号!还有李苗苗画中那些黑袍祭司手中的铃铛!以及…照片中和服女子手中的铃铛!
满文!又是满文!
“满文…符号…” 李明喃喃道,一个关键的记忆碎片闪现——父亲书房里,那本压在箱底、落满灰尘的线装古籍!书脊上用褪色的墨写着几个他不认识的、结构繁复的文字。父亲曾偶然提过一句,那是他早年从一个满族老人手里收来的、关于关外萨满和古老秘术的满文杂录,里面记载了许多匪夷所思的算法和符号!其中好像就有将生辰八字转化为特定密文符号的记载!
生辰算法在满文古籍中! 只有破译了那本古籍,才能准确知道每个变异符号最终对应哪种“恶魄”,以及生辰作为“钥匙”的确切作用机制!这成了破解整个祭祀仪式的关键钥匙!
“赵海!我们必须…” 李明刚想说出古籍的事。
“呃…呃啊啊——!”
一声痛苦而压抑的呻吟打断了他。是靠在墙边、刚刚苏醒过来的林深!
他脸色依旧灰败,头痛似乎减轻了些,但眼神依旧涣散,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残留的恐惧。他挣扎着想坐首身体,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地上那片巨大的、由污秽“颜料”和鲜血构成的恐怖祭祀图。
他的目光,先是茫然地扫过骨骸祭坛、悬尸木桩、沸腾血池……最后,落在了祭坛边缘,那群跪伏的、模糊扭曲的狂热信徒之中。
突然!
林深的身体猛地一震!涣散的瞳孔瞬间收缩!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不可思议、极度恐怖的东西!
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,手指颤抖着,指向祭祀图中那群跪伏信徒里一个非常不起眼的、几乎被阴影覆盖的角落位置。他的嘴唇哆嗦着,发出嘶哑的、带着巨大惊骇和难以置信的声音:
“那…那个…跪着的人…旁边…地上…画的…是…是…我的…我的名字?!”
“什么?!” 李明和赵海如遭雷击,猛地扑到林深所指的位置!
借着应急灯惨绿的光线,他们死死盯着那片阴影覆盖的区域。那里画着一个跪伏的、穿着破烂麻衣的干瘪人影,姿态卑微而狂热。而就在这个人影旁边,冰冷的水泥地上,用深褐色(混合了灰白粉末、血和尸油)的污秽“颜料”,极其潦草、却又无比清晰地,勾勒着两个歪歪扭扭的汉字:
林 深
那笔迹,与李苗苗之前作画的僵硬精准截然不同,透着一种仓促、阴冷、如同诅咒般的恶意!
林深的名字,赫然出现在这幅描绘三百年前血腥祭祀的“预言图”上!出现在那群注定成为祭品的狂热信徒之中!
“不…不可能…” 林深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,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筛糠般颤抖,“为什么…为什么有我?我…我不是…不是信徒…”
一股比井底寒风更刺骨的冰冷,瞬间席卷了李明和赵海!
李苗苗被附体画的这幅图,不仅仅是在记录过去…它更是在…预示未来?!
张建军脚底变异的符号指向苗苗的生辰作为“嗔魄”阵眼钥匙…
林深的名字出现在祭品信徒之中…
江离被血书指认为“祭品”…
还有那井底持续不断的童谣召唤…
他们每一个人,似乎都早己被这跨越数百年的邪恶仪式,标注好了位置!
李明猛地抬头,看向那道黑板与井口缝隙间渗出的浓稠黑暗。童谣的哼唱声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…期待?
“红纸伞…白骨滩…”
谁是下一个祭品?林深?还是…手握满文古籍线索的自己?
黑板内部,再次传来沉闷的“咯咯”声,仿佛巨兽即将苏醒的磨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