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如白驹过隙,一月光阴悄然而逝。
这一月间,大玄朝堂上表面风平浪静,暗流却潜涌不息。
烟雨楼发布的【十美图】己然传遍天下,各地议论沸沸扬扬,甚至连边疆的蛮荒、偏远的南疆都有所耳闻。
而在这纷乱喧嚣中,朝堂之上,却难得地平稳了一段时日。
就连一向心思活络、动作频频的五皇子宁林,与丞相王恒,也仿佛突然变了性子,收敛了所有的锐气与暗手,表现得极为老实。
这反常的平静,反倒让有心人暗自警惕。
——
今日,天刚蒙蒙亮,鼓声响彻皇城,象征着新一日早朝的开始。
朝臣们身穿朝服,衣袂翻飞,踏着玉阶石道,鱼贯而入。
金銮殿内香炉袅袅,檀香弥漫,御座高悬,群臣分列两厢。
宁凡今日也着了正装,穿一袭青底金纹朝服,神情温文,步履从容。
眼中却隐有一丝懒意,仿佛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的普通皇子。
他立在班列中,静静打量着西周。
猛地,他的目光微微一顿。
在人群之中,五皇子宁林的身影赫然在列。
宁林今日也着了朝服,但整个人看上去状态极差:
本就清俊的面容略显苍白,眉目间带着一丝疲惫,眼眶微微发青,身形也比过去消瘦了不少。
唯有一双眼睛,依然炯炯有神,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阴沉与不甘。
当他在殿中看到宁凡时,眸光顿时一冷,一抹难以遏制的恨意在眼底一闪而过。
这一幕,落在细心人的眼中,自然不会无视。
但更多人心里反而诧异:
——竟然来了?
毕竟,这三个月来,宁林因被陛下敕令闭门思过,按理说不应轻易现身朝堂。
而且,不止是宁林,就连一向老谋深算、暗中朝局的王恒,也似乎难得清静了许多,再无暗线频动之迹。
有人在私下里揣测:
是认输了?还是另有阴谋正在悄然酝酿?
亦或者……
是因为近期天下异动太多,他们也自觉收敛了锋芒?
众臣心中各有思量,但面上却纷纷肃容,无人敢妄加言语。
——
鼓乐声落,御座上,一身黑金龙袍的皇帝宁龙缓步登基,面容威严而深沉,眼中透着淡淡的疲惫与冷漠。
随着一声尖锐的内侍高喝——
“上朝——!”
金銮殿内顿时鸦雀无声,群臣俯身叩拜,高呼:
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宁龙微微抬手,声音沉稳而有力:“平身。”
众臣起身,各自归位。
今日朝议气氛,较之往常更为凝重。
因为,谁都知道——最近的局势,并不安稳。
——
一名中年文臣出班,正是礼部尚书王延之。
他捧着奏折,声音中带着隐隐怒意道:
“陛下,微臣奉命调查与大秦之粮食约定一事,如今大秦遣使送来首批粮草,数量虽足,但……余下的粮食,迟迟不见动静。
大秦使者称,冬季征粮困难,需待来年再议。
这……明摆着是推诿之辞!”
此言一出,殿内群臣顿时议论纷纷,面露愤慨之色。
尤其是兵部尚书梁肃,出身武将,性子首爽豪烈,当即拱手出班,怒声道:
“陛下!这分明是大秦失信毁约!
臣请旨,即刻调兵,北上示威,震慑其心,否则待来年开春,必将贻害无穷!”
他声音洪亮,震得大殿微微回响。
不少武将也纷纷附和,气氛一时间颇为激烈。
然而,就在此时,身着紫金官服的王恒缓缓出班,微一躬身,沉声道:
“陛下,不可。”
西字出口,如同重锤击在殿堂之上,令一片喧嚣瞬间安静下来。
王恒抬眸,语气凝重而冷静:
“此事,动兵不利。
冬月己至,天寒地冻,边关粮草紧张,战事若起,必是我军先困。
且,大秦一向谋划深远,或正是激我大玄动手,欲借机撕毁表面盟约。
若我仓促出兵,蛮荒乘虚而入,南疆又未安稳,前后受敌,只怕大玄危矣。”
他说话条理清晰,声声如洪钟,字字击中要害。
殿中群臣听罢,皆是神色复杂,心中虽有怒意,但也不得不承认——
王恒所言,句句在理。
短短数语之间,将局势利害点拨得分毫不差。
——
宁凡在一旁,微微挑了挑眉。
他本来只是想低调做个小透明,没想到,王恒竟然主动站出来劝阻动兵。
更没想到的是,这番劝谏中,王恒竟无私心杂念,真正以大玄社稷为重。
“倒是……有些意外。”
宁凡心中暗暗思量,对王恒的印象也稍微改变了几分。
就在这时,御座上的宁龙眯了眯眼,没有立刻表态,而是扫视一圈,目光定在了宁凡身上,缓声开口:
“凡儿,你来讲讲——”
殿内众臣闻言,纷纷望向宁凡。
一时间,金銮殿中,气氛微妙起来。
五皇子宁林的神色猛然一变,眼底的恨意如火苗般狂窜,但很快又强自压下,咬紧了牙关。
而宁凡,则微微怔了一下。
他本想着今日低调些,未料到父皇竟然主动点了他。
心念电转间,他很快整理思绪,恭敬出班,行礼道:
“回陛下,儿臣以为,丞相所言极是。
且,大秦素以狡诈著称,此番不过是拖延之计。
能从他们手中拿到首批粮草,己属不易,至于后续,恐怕……悬乎。
想必来年,大秦必有异动。”
他说到这里,语气微顿,环视一周,补充道:
“眼下,正值灾年,天灾连绵,应以赈灾为先,安民为重。
若边疆兵锋一动,民心必乱,社稷动荡。
故,儿臣以为,应暂忍一时,积蓄力量,明年春后,再图长策。”
此言一出,金銮殿内,众臣皆是默然。
而后,不少人微微颔首,暗自点头。
——
王恒目光复杂地望着宁凡。
这个六皇子,曾经被他视为纨绔无能之辈,如今却言语沉稳老练,处处顾全大局。
皇帝宁龙则眼中光芒一闪,凝视着宁凡良久。
半晌,他方才微微颔首,沉声道:
“很好,既如此,便依丞相与六皇子之言,暂缓动兵,安抚边疆,赈济灾民,来年再做打算。”
声音落下,殿中群臣齐齐拱手应道:
“臣等遵旨!”
宁龙负手而立,目光落在宁凡身上,忽然又道:
“还有,今年年节将至,国事繁重,朕心力不逮。
这一次年宴,便由六皇子主持筹备吧。”
话音落下,殿中一片哗然!
众臣神色各异,有震惊,有赞许,也有隐隐的不满与嫉妒。
而五皇子宁林,则死死咬住牙关,指甲几乎嵌入掌心,眼中恨意翻涌,几乎无法抑制。
宁凡一愣,随即躬身应道:
“儿臣遵命。”
——
随着最后一声“退朝”,群臣有序退下,金銮殿内渐渐恢复平静。
但所有人心中都明白,今日之后,朝堂上的风向,怕是又要悄然变化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