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润生一听说督军府的小贵人来家里了,哪还顾得上岑书桓父子。
抱着温温,匆匆出门坐上汽车,回容公馆去了。
别看容家和督军府是姻亲关系,但其实,他们家和裴家的关系,与岑书桓送自家亲妹子去给巡捕房总巡,做姨太太的性质,没太大不同。
都是联姻。
但他们容家的姑奶奶去督军府,是做妻。
还是裴隗毅听闻容家女儿贤名,亲自上门提亲,八抬大轿迎娶的正头太太。
可这次督军府来的人是裴炽,是裴隗毅和前头那位留下来的独生子。
身体病弱,马虎不得,要提起一万分精神,好好的招待。
稍有不慎,他们容家和裴隗毅的关系,就嘎嘣脆碎掉。
这不,容润生一路上都有些忐忑,见裴炽,比见裴隗毅本人还要紧张。
岑书桓被打得浑身骨头都疼了,但是他没有追究,而是立刻招来人。
“去,打听一下容公馆来了什么贵客,娘了个巴子的,别临到头我快要坐上会长之位了,又给容家死灰复燃!”
岑书桓绝不容许即将被自己摁死的容家,再活起来。
很快,出去打听的人就满头冷汗的回来了,“当家的,是督军府的汽车。”
“什么?裴督军不是为了军费的事情,今年都不回沪城过年,到处募捐吗?督军府还有心情串亲戚?”
给不上军费,周边地区的军政势力不服管,裴隗毅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,哪还有心情照拂容家?
旁边早就和岑书桓沆瀣一气的沪商道:“会不会是容雪儿回娘家,容润生的妹妹,不是嫁给裴督军做续弦了吗?”
“就那下蛋的母鸡,在裴家大气都不敢喘,上头婆母压得她喘不过气,她敢这时候回娘家?而且你没听容睿生说吗,贵客!贵客!”
“容雪儿一个生不出孩子的母狗,算哪门子贵客!”
岑书桓急得团团转,能让容家所有人都这样态度的,一定不是简单人物。
莫不是裴隗毅筹措到了军费,回来了,又或者是容家这艘破船还有三千钉,准备豪掷入局,再赌一次?
不行,这种事情他不容许发生,容家茶叶行、土布行,这两个仅存的产业,也不能留了!
裴炽坐在轮椅上,腿上盖了条毛毯,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,一看就是练家子。
师静初,容老太太等人,都陪同着在门口等,都快站不住了,更担心的还是裴炽的身体。
这孩子身子骨本就弱,听说打娘胎带出来的毛病,身体虚得很。
一来到容公馆,听到说温温出门给爸爸送饭了,就非要在门口等温温回来。
这要是把裴家的独苗冻出个好歹,他们该怎么和督军府交代啊。
师静初看了眼容雪儿,后者无奈只得上前,“炽儿,要不咱们进屋里等?你表妹过会儿就回来了。”
也不晓得这祖宗,今日怎么就心血来潮了。
说温温是他第一个,更是唯一一个朋友,非要来找温温一起守岁。
大清早的,就在熏风院收拾东西,带了不老少孩子喜欢的玩具。
谁知道一来容公馆,知道温温不在,立马就垮了脸。
叫谁都分不清他的情绪,更搞不懂喜怒哀乐。
“就在这等。”裴炽首勾勾的目视前方,温温不回来,他就不进去。
容雪儿急呀。
“可是你的身体吃不消,炽儿,听话……你也不想第一次来外祖母家,就……”
发生不好的事情吧?
裴炽皱眉,他并非无理取闹之人,想了想,确实如此。
他薄唇呡了呡,正要妥协。
“赔吃果果!!”
裴炽正打算妥协,叫人把自己推回屋里,就听到远处传来小崽子奶呼呼的嗓音。
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喜悦和惊奇。
裴炽赶紧抬起头,就看见温温从车上跳下来,身上穿着云缎裁成的小裙子,还披着小斗篷,整个人圆鼓鼓的,像个粉色的小雪球。
温温的笑容就好像阳光,一下子劈开乌云,首接照进裴炽的心里,令他难掩喜色,抓住了轮椅两侧的把手想要站起来,却又迟疑的坐了回去。
他现在,还不能在外人眼里暴露,自己己经恢复健康的事,会给督军府招来祸端的。
“赔吃果果,泥怎么来了呀?”温温跑到裴炽面前,乌黑的眼睛兴奋的看着他。
裴炽自然不会说,是特地来找温温守岁的,他傲娇的撇了撇嘴,“雪姨太烦了,说有些想家,我就勉为其难陪她走一趟,免得我奶奶刁难她。”
温温不知道裴炽的奶奶,为什么要刁难姑姑,但她见到裴炽,真的好开心呀。
她赶紧拉着裴炽的手,兴奋道:“原来系姑姑要回家呀,真是辛苦赔吃果果了哦,赔吃果果,粑粑从南城回来的时候,给窝带了好多新奇烟花,我都舍不得玩呢,窝们一起去玩吧!”
小孩子就惦记着玩,温温是裴炽唯一的朋友,但反过来又何尝不是?
赔吃果果,是她第一个盆友呀,有好玩的,要和赔吃果果一起分享!
裴炽红了脸,掩饰激动,清了清嗓子道:“看在你邀请我的份上,那我就勉为其难,陪你一起放烟花吧,我也给你带了新年礼物。”
“好呀好呀,我们去玩吧!”说着,温温卖力推着裴炽的轮椅进了门,然后给裴炽介绍自己的几位哥哥。
陪着裴炽在门口,吹了小半个时辰冷风的容家众人,默默对视一眼,诧异无比。
容老太太拉着容雪儿:“温温,什么时候和裴家这颗眼珠子,玩得这么好了?”
容雪儿苦笑:“我也不知道,妈,外头冷,咱们进屋说话吧。”
“对对,进屋说话。”
大人们那边,齐刷刷聚在老太太的慎堂说话,聊年节,聊家常。
这边,温温和裴炽同样有很多话想聊,嘴皮子都快擦出火星子了,叽叽喳喳的。
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情,她一五一十的和裴炽说了。
最后才喝了口水,懵懵懂懂的问裴炽:“赔吃果果,你鸡不鸡道去给人做姨太太,系什么意思呀,窝问粑粑和大果果,他们都不肯说,所以只能来问你呀。”
温温不是很会察言观色,是以,她没看懂裴炽冷沉阴翳的眼神有多可怕。
只知道裴炽周围浮动着一股很可怕的气息,而且他还久久不说话。
温温才试探性的询问,“赔吃果果,系不系温温说错话,让你生气了呢?”
少年深呼吸,敛下杀气,静静望着温温坐在椅子上,晃动的两条小短腿。
“我送你的鞋子,也是岑天豪弄坏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