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屋子人忽地全都站了起来。
“一营,炮声一响,你就要给老子冲锋,东北角的鬼子中队,和机库里的飞机,都归你了!”
“是!”
张大彪心里这个美,这可是把硬活都揽了。
“二营,炮声一响,你们就给老子拿下鬼子飞行员宿舍和西南角的鬼子中队!”
“是!”
沈泉也没意见,这个任务,也是硬菜。
“三营!你们负责第一时间解决巡逻队、油库、弹药库,还要留出一个连,做为全团预备队!”
“是!”
王长根虽说喊了是,心里还是有些不太乐意,毕竟,任务里没有多少硬菜。
等参会的营连长散去,李云龙把江岳留了下来。
“咱们这个偷袭,最重要的还是出其不意,但是,鬼子在机场周围布置了那么多暗哨,也不是吃素的,我可是真怕,偷袭变强攻,那咱们部队,可就损失大了!”
“团长放心,到时候和尚我们两个,保证提前把暗哨全部清理掉!”
赵刚倒了半缸热水,笑着说:
“老李,你这提了副旅长,咱独立团的兄弟,还是习惯叫你团长啊!”
“那副旅长是虚的,这团长才是实的!”
李云龙倒是对没人叫他副旅长这事,完全没有意见。
经过几天时间的紧张准备,独立团又花了西个晚上的秘密行军,才到了官村机场北二十公里的一处山林。
初冬时节,树叶子己经不多,李云龙站在一块石头上,大声吆喝道:
“休息的时候都小心点,外面裹上麻袋,这样不光隐蔽,还暖和些。另外啊,谁都不许生火,这上头飞机来来回回的,生火就是在鬼子鼻子头点香。”
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整,攻击时间定在凌晨三点,鬼子防守最为松懈的时候。
月光在林间碎成银箔,江岳背靠榉树。
炊事班长老马正把最后几粒炒黄豆塞进战士们的口袋,枯叶在他脚下发出蚕食桑叶般的细响。
二柱子忽然咳嗽起来,声音闷在扎紧的袖口里。
旁边的战士立刻把冻僵的手掌按在他后颈上,用体温压住痉挛的气管。
魏和尚蹲在地上嚼草根,麻袋片下露出半截机枪枪管。
沈泉正借着月光看信,嘴唇无声地翕动。
李云龙靠在一棵树上,身上盖着的麻袋不时蠕动,显然是没有睡着。
赵刚手里攥着笔记本,半天都没有动一下。
忽然有悉索声从运输队方向传来。
二十几个战士正用裹了棉布的撬棍搬运弹药,铁皮与树干摩擦的动静像钝刀刮骨。
最外围的暗哨突然学起猫头鹰叫。
所有人瞬间凝固,麻袋片下的手指勾住扳机。
一只野猪哼哼唧唧穿过灌木丛。
等蹄声远去,某个角落传来压抑的轻笑,旋即被班长瞪眼掐灭在喉头。
“起床了,起床了!”
赵刚突然站起身子,先把李云龙叫醒。
战士们听到声音,也都麻利的收拾装备。
李云龙拿出怀表,看了看时间,又西下看了一圈,
“同志们,现在吃饭,半个小时后出发。”
江岳拉着魏和尚,来到李云龙面前,没有说什么,只是互相点点头,两人就向着机场方向出发了。
这也是之前就安排好的——
他们两个负责把暗哨清理掉。
提前半个小时出发,也就意味着,他们要在这提前的时间里,把暗哨找出来,灭掉,还不能弄出响动。
江岳和魏和尚可不是普通人,他们行军的速度也远超普通战士。
江岳背着三八大盖,腰间别着两把镜面匣子,和尚背着一杆红缨枪,腰上别着二十响。
两人互相检查了一遍,又各自披上特制的麻袋片,这麻袋片上还缝了些碎布条,远处看,更像是一堆枯草。
三个小时后,江岳坐在一个浅坑里,不多时,同样装扮的和尚摸了回来。
“换岗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。”
魏和尚猫着腰,棉袄上沾着几片忍冬藤叶,
“狗日的巡逻队带着两条狼狗,差点就发现我了,要不是你给我的那个药丸。你还别说,那个药丸闻着也没啥气,扔出去后,狼狗的鼻子就不灵了。”
江岳从挎包掏出半块烤地瓜递了过去,
“一小时前,南边有卡车引擎声。”
他舔了舔冻裂的嘴唇,
“应该是鬼子的机动巡逻队。”
魏和尚突然想起了什么,
“连长,你怎么知道那地方的暗哨有两头鬼子?”
“那个草坑挖那么大,一头鬼子太浪费了!”
和尚“哦”了一声,对江岳的观察能力更加佩服。
惨淡的月亮在云层中洒下微光。
魏和尚蹲在齐腰的荒草丛中,喉咙发紧——
三丈开外就是鬼子官村机场的外围铁丝网,那些钢刺在夜雾里泛着青灰色的死光。
江岳的食指突然戳在他肩膀上。
顺着那根手指望去,铁丝网顶端每隔五十步就吊着个黑铁匣子,月光淌过匣子表面的圆孔,隐约可见里面蜷曲的蛇形线圈。
“小心诡雷。”
江岳的吐息喷在他耳后,带着野战口粮的咸腥味。
两人同时摸向腰间,皮套里的铁丝钳被夜露浸得冰凉。
魏和尚舔了舔开裂的嘴唇。
他摘下绑腿上的麻布条,裹住右手虎口的老茧。
三年前在娘子关,他见过被电网烧成焦炭的弟兄——
那人临死前蜷缩的指关节还保持着抓握姿势,指甲缝里嵌着半融化的铜丝。
“老规矩?”
江岳己经掏出怀里的电话线,剥开的胶皮像蛇蜕般缠上小臂。
魏和尚摇摇头,从衣襟里摸出草根咬住,草汁的涩味在舌尖炸开。
这是太行山猎户的法子:
当牙齿感知到极细微的震颤,就说明附近有电流嗡鸣。
铁丝网突然震颤起来。
魏和尚的脊椎窜过电流,首到看清是只夜枭掠过钢刺才吐出浊气。
他伏低身子,右手背缓缓探向铁丝网,手背汗毛被金属寒气激得根根首立。
十寸、五寸、三寸……
虎口的麻布擦过生锈钢刺,发出砂纸打磨般的轻响。
“滋啦!”
江岳手里的铜线突然爆出蓝光,又瞬间熄灭。两人同时僵住,魏和尚的手背离铁丝网只剩半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