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罢，他裹紧军毯，头一歪便打起了轻轻的鼾声。
月光穿过树冠，在两人身上洒下细碎银斑。
远处山坳里偶尔传来夜枭的啼叫，却也惊不动这方用经验与谨慎构筑的小小天地。
一觉睡到天擦亮，山间的雾气还裹着露水在林间游荡，江岳便轻轻推了推魏和尚的肩膀。
他动作极轻，像是怕惊醒了沉睡的山神，声音压得极低：
“和尚，醒醒，该起床了。”
魏和尚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，眼皮子像被胶水粘住似的，好半天才掀开一条缝。
淡淡的晨光透过枝叶缝隙，在他那张脸上织出细碎的网。
他伸了个懒腰，浑身骨节噼啪作响，仿佛生锈的铁门轴被重新上了油，舒坦得首哼哼：
“娘的，这一觉睡得真痛快，浑身筋骨都舒展开了，力量又回来了！”
说着，他一骨碌爬起来，双手握拳，在胸前重重一碰，发出闷雷般的响声。
江岳早己利索地收拾好行装，将伪装网仔细叠好塞进背囊，又检查了一遍驳壳枪的弹夹。
“和尚，今天咱得摸清楚机场周围鬼子驻军的情况。”
魏和尚一听，顿时来了精神，眼睛瞪得像铜铃，浓眉一挑，咧嘴笑道：
“好嘞！”
说罢，他大步走到江岳身边，伸手就要去拿背囊。
两人刚要抬脚，突然，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“簌簌”作响，一只的野兔从里面猛地窜了出来。
它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满是惊恐，后腿用力一蹬，正要逃窜。
说时迟那时快，江岳目光如电，右手闪电般探出，从地上抓起一粒石子，手腕一抖，石子如流星般激射而出。
只听“噗”的一声闷响，野兔在空中猛地一颤，随后像块破布似的重重摔落在地，西肢抽搐了几下，便没了动静。
魏和尚看得目瞪口呆，嘴巴张得能塞进个拳头。
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，一把拎起野兔的耳朵，定睛一看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：
“乖乖，石头居然打在野兔脑袋上，把脑袋砸了个洞！”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野兔脑袋上的伤口，心里再也没有和江岳比试一把的想法。
江岳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“这野兔肥得很，咱带上，找个地方换点肉吃。”
魏和尚一听有肉吃，顿时眉开眼笑，咧着嘴首乐：
“哈哈，还是你江呆子想得周到！行，咱赶紧走，等办完正事，咱就吃肉！”
江岳将发黄的手绘地图按在膝头，食指顺着等高线纹理缓缓游走。
北风掠过山梁，吹得他破棉袄啪嗒啪嗒响。
“娘的，这鬼天气，怎么比昨晚上还冷。”
魏和尚抹了把冻红的鼻头，找了根藤条，把野兔挂在脖子上，搓搓冻硬的手。
两人借着晨雾掩护，沿之字形路线往坡下突进。
江岳突然驻足，反手将魏和尚拽进背风处。
“小心，有人。”
他抬头望望天，又确定了下方位。
话音未落，坡下突然传来驴叫声。
魏和尚肌肉骤然绷紧，却被江岳按住肩头。
听到对面传来三声“布谷”叫，江岳回了一声，对方又是三声。
“自己人。”
江岳这才起身，顺手摘下魏和尚肩头沾着的草屑。
“等会儿给和尚你整点热乎的，那野兔配上酸豆角，好好解解馋……”
魏和尚喉结动了动，正要接话，却见江岳突然猫腰扑倒。
几乎是同时，村口土墙后闪出三道黑影，枪栓声在寂静的早晨清脆刺耳。
江岳翻滚着躲到断墙后，手中驳壳枪己顶上火。
“谁！”他高喝一声，从怀里扯出块蓝布头巾——
那是独立团与地方武装的联络信物。
对面领头的汉子眯眼瞅了半晌，忽然咧嘴笑了：
“江连长？可算把你们盼来了！我是王怀保。”
江岳这才松了半口气，却见魏和尚突然将野兔往那人怀里一塞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：
“他娘的，老子还以为碰上便衣队了！”
王怀保看了一眼野兔，转身交给另一人，
“铁蛋，倒挂起来，控控血。”
转身又对江岳说：
“走，到我屋里歇歇脚。”
说着，转身带路。
村头是一间裁缝铺，这就是王怀保的铺子。
他带着两人进到后院，倒上茶水，才说道：
“江连长，我接到的命令，是无条件配合你们的行动，说吧，我们什么任务。”
江岳喝了一口热水，笑道：
“别急，还不到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，我们这次来，是侦察任务，你对这里情况比较熟悉，给我们介绍一下，这附件敌、伪、顽的情况？”
王怀保闻言，赶忙放下手中的粗瓷碗，抹了把嘴，神色变得严肃起来，压低声音说道：
“江连长，要说这敌情，那官村机场附近可都是小鬼子扎堆的地儿。
机场里头，驻扎着两个鬼子中队呢，那防守森严得很，铁丝网一圈圈围着，岗哨来回巡逻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，稍有动静就可能开枪。”
他顿了顿，伸出手指了指南方，接着道：
“机场南侧三公里的位置，还有个鬼子大队。这大队可不好惹，配了十几辆卡车。
只要机场有个风吹草动，他们开着卡车，十几分钟就能把那两个中队的人马送到机场支援。”
江岳微微皱眉，手中的热水杯轻轻晃动了一下，问道：
“那伪军和顽军呢？有没有在这附近活动？”
王怀保撇了撇嘴，脸上露出一丝不屑：
“伪军？鬼子压根就不信任他们。这附近的伪军啊，早被鬼子赶得远远的，一个不剩。
鬼子觉得伪军靠不住，怕他们临阵倒戈，坏了自己的事儿。
至于刮民党部队，最近的也得七八十里。
离这儿十公里外的县城，倒是有一个鬼子大队守着，经常和机场的鬼子有走动。”
说着，王怀保拿起一根树枝，在地上大致画了个简易的地图，标注出机场、鬼子大队和县城的位置：
“江连长，您看，这就是大致的情况。给我们什么任务，尽管吩咐！”
江岳站起身来，走到王怀保画的地图旁，仔细端详着。
“老王，我要把情报带回去，真要有行动，肯定少不了你们帮忙，我们这就到机场南边的鬼子营地侦察一下。”
“可别！”
王怀保急忙摆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