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今天下午八路军突然发动的炮击坐标,六发炮弹呈扇形覆盖辎重车队。
参谋官推了推金丝眼镜:
“大队长阁下,支那的这种重炮……”
“住口!”
山田健用刀背砸在面前的土地上,崩起一阵烟尘。
当他的部队以密集阵型冲击高地时,一发炮弹在冲击阵形旁边炸开,他亲眼看见至少二十个士兵被气浪撕成碎片,如果在阵形中心爆炸,这些勇士就会全部玉碎。
夜风裹着硝烟吹进鼻孔——他既不敢扎起帐篷,也不敢点灯,只能和普通士兵一样,躺或者坐在地上。
山田健解开领口的铜扣,露出胸前的金质旭日章——这是他在武汉会战时用左耳换来的荣誉。
但现在,他更想扯掉这枚奖章。
五百二十三名辎重兵和技术员,这些本应在后方享福的“旅团明珠”,此刻正抱着烧黑的电台零件在低声抽泣。
弹药物资车被击中后腾起的烈焰,把整条山谷都如同在放烟花,那些珍贵的6.5毫米子弹在铁箱里炸开,像撒落的黄豆般滚得到处都是。
“报告!南侧发现支那军队!”
山田健猛地站起。
“命令各部收缩防御圈!”
他对着步话机大喊,
“把辎重车残骸围成工事,所有非战斗人员……”
重炮的爆炸声又在不远处响起,还混杂着支那军队常用的号声。
“八嘎!”
山田健愤怒地举起望远镜,可惜,夜里能见度太低,能看到的,只有不时划过黑夜的子弹,带起一串亮光。
山田健的佩刀突然出鞘,刀锋精准刺入某个正在弯腰后退的辎重兵咽喉。
温热的血珠溅在望远镜镜片上,让原本模糊的视野染上一层暗红。
“所有人不可移动位置!乱跑者,以逃兵论处。”
他对着焦黑的土地啐了口唾沫,军靴碾过仍在抽搐的尸体。
焦糊味混杂着血腥气在阵地上空盘旋。
左侧土坡传来军曹的嘶吼,西五个卫生兵抱着药箱缩在弹坑里瑟瑟发抖。
山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,他能清晰听到自己臼齿摩擦的声响——
支那军队的穿插战术比想象中狡猾,那些飘忽不定的冲锋号声此刻在东面,转瞬又出现在西侧山头。
照明弹第三次升空时,他看清了三十米外的惨状。
三个工兵连的士兵正猫着腰往灌木丛钻,其中一人还背着拆卸成零件的九二式重机枪支架。
惨白的光晕里,他们的身影如同皮影戏般纤毫毕现。
山田的“八嘎”尚未出口,西南方山坳突然爆发出捷克式轻机枪特有的短点射,逃窜者的钢盔接连炸开血雾。
“中佐阁下!第三小队请求......”
传令兵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山田回头时,只看到半截身子挂在战壕边缘的年轻士兵,肠子顺着土坯滑出一道湿痕。
山田的命令还是起到了效果,鬼子的防线稳定下来,战场中也不再有逃窜的非战斗人员。
“狗日的鬼子学精了!”
李云龙趴在潮湿的草丛里,望远镜里映出三百米外鬼子工事打出的照明弹。
方才还溃散的鬼子此刻像铁钉似的钉在临时工事里,重机枪子弹正把独立团突击队的进攻路线犁成血沟。
江岳从右侧匍匐过来,硝烟己经把这个白净的后生熏成了黑人:
“团长,鬼子这是当缩头乌龟了。”
他嘿嘿一笑,
“不过,这可是咱没良心炮发威的好地方。”
“可这黑灯瞎火的……”
“团长,就是趁着这黑灯瞎火的,才好布置炮阵地。”
“照明弹几分钟来一下,阵地不就暴露了?”
“瞧好吧,照明弹亮了,咱们躲起来就是了。”
“行,放两炮听听响。”
“好!”
趁着照明弹亮起来,江岳找了个炮弹坑,几个战士跟上来,几铲子就修整出一个炮位。
又几个战士将汽油桶、底火,药包一一送过来,摸着黑,战士们就把土炮组装起来,在照明弹亮起来前,己经点燃了导火索,人也撤到十几米外。
“嗤——”
导火索燃烧的红光在夜色里格外刺眼。
照明弹恰在此时升空,鬼子弹药手惊叫着指向这里,三挺歪把子机枪同时调转枪口。
轰!
汽油桶炸开的闷响震得人耳膜生疼,二十斤炸药包带着火星冲天而起。
照明弹惨白的光晕里,那团黑影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,落在鬼子的临时阵地里。
整个山梁都在摇晃。
三百米外的沙袋工事如同被巨手掀翻的积木,混杂着残肢的泥沙喷泉般涌向半空。
爆炸中心腾起蘑菇状烟云,冲击波将两个重机枪组首接撕成碎布片,血雾在照明弹的白光下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。
随着照明弹缓缓熄灭,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。
晋北的夜风裹着沙粒抽在脸上,江岳舔了舔裂开的唇角。
第三炮组两个人正抬着一个油桶,跟在江岳身旁。
“往左移半里!”
江岳的声音在夜风里发颤。
东南方向似乎会飘来槐花香。
当照明弹再次撕裂夜幕时,江岳看见三百米外的铁丝网上挂着半片烂布,九二式重机枪的铜盾泛着冷光,鬼子射手正往枪管上吐唾沫。
“放!”
他轻声命令,战场陷入突然的安静。
春蛐蛐突然在岩缝里鸣叫起来,似是战场上的片刻安宁。
轰——!
没良心炮的怒吼震得崖边碎石滚落。
随即鬼子阵地传来密集的射击声,这是鬼子被炸后,应激射击,几乎没有什么用。
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横扫阵地,他听见鬼子在黑暗中语嘶吼着什么,爆炸声过后,鬼子的说话声和枪声都消失了。
“换位置,往西半里地,快!”
炮组的战士不顾汽油桶的滚烫,抬起就跑,刚才那个位置己经暴露,不跑就是靶子。
警卫二排不断变换炮阵地,将临时工事中的鬼子都送去见他们的大神。
春夜的风裹着火药味,把鬼子临时阵地的惨叫吹远。
他听见迫击炮弹掠过头顶的尖啸,像夜枭被惊起时的哀鸣,但那些铁西瓜都砸在了他们上轮炮击的弹坑里。
“照明弹!”
观察哨的吼声混着鬼子九二式机枪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