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是我的披风,寒风是我的战歌。
奥贝托那懦弱的意识在牢笼里哀嚎、撞击,像只受惊的林雀徒劳地拍打着铁栏。他的恐惧、他的绝望、他的忏悔……对我而言,不过是背景里微弱的杂音,甚至带着一丝令人愉悦的尖锐。他终于明白了,不是吗?他一首是我,我一首是他。他是那层光鲜亮丽、涂满道德油彩的脆弱外壳,而我,才是斯皮诺拉家族血脉里、在这座罪恶之城阴影下,真正滋生、壮大的核心。
我走在卡法的街道上,步伐沉稳而精确。这具身体曾经属于奥贝托,但此刻,每一个毛孔、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我的意志。我熟悉这里的每一块石头,每一条捷径,每一处守卫换班的间隙。执政官的身份,真是个方便的伪装,不是吗?它给予了我视野,给予了我权限,也给予了我……最终审判的力量。
今晚,不是又一次简单的“净化”。不,那太小家子气了。过去的每一次猎杀,都只是序曲,是为了唤醒沉睡者而敲响的警钟。但卡法依然沉睡,热那亚的蛆虫们依旧在腐肉上狂欢。他们需要更响亮的警示,更彻底的震撼。今晚,我要演奏这首安魂曲的最终章。
目标不是某一个贪婪的贵族,不是某一个满手血腥的奴隶贩子。我要触及的,是这罪恶体系的心脏,是他们赖以生存、粉饰太平的基石。我要去的地方,是他们记录罪证、量化生命、将灵魂兑换成弗罗林金币的地方——位于执政官邸侧翼,戒备森严的“奴隶事务档案室”。
那里存放着卡法所有奴隶交易的官方记录,每一笔买卖,每一个被烙上印记、剥夺名字的可怜虫,他们的“价值”,他们的去向,都冰冷地记录在泛黄的羊皮纸上。那是热那亚虚伪秩序的象征,是斯皮诺拉家族财富积累的丑陋根源,也是……我必须焚毁的祭坛。
我能感觉到奥贝托的意识在尖叫:“不!那里有卫兵!会被发现的!你会毁了我们!”
毁了?我嗤笑。我们早就被毁了,在他父亲,贝洛·斯皮诺拉,将第一个鞑靼孩子像牲口一样卖掉的时候;在他选择继承这份血腥家业,戴上执政官假面的时候。我所做的,不过是撕开脓疮,让腐臭暴露在月光下。
夜巡的卫兵提着灯笼走过街角,他们的脚步声沉重而规律。我隐入一道拱门后的阴影,如同融入黑暗本身。他们对执政官大人的“夜间巡查”早己习以为常,谁会怀疑深夜独自外出的奥贝托·斯皮诺拉呢?他们甚至可能在心里赞美我的“勤勉”。多么可笑。
我调整了一下藏在斗篷下的匕首,那冰冷的触感让我感到安心。绳索也准备好了,不是为了杀人,而是为了攀爬和固定。今晚的行动需要技巧,而非蛮力。
档案室位于建筑的二楼,窗户很高,并且加装了铁栅栏。正门有两名卫兵日夜看守。但我知道一条路。一条只有执政官,或者说,只有我才知道的路。通过执政官邸内部一条少有人使用的、连接侧翼的维修通道。奥贝托因为处理某些“不方便”的事务,曾走过那里。真是讽刺,他为掩盖肮脏而使用的通道,现在将成为我执行“净化”的路径。
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,混杂着港口特有的鱼臭和不知谁家倾倒的垃圾气味。这就是卡法,表面光鲜,内里腐烂。就像奥贝托一样。
我能感觉到他的抵抗越来越弱了。真相的冲击力太大,足以摧毁他那点可怜的理智。他开始回忆起更多……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或扭曲的片段。父亲的残忍,母亲的眼泪,他童年时在奴隶围栏外看到的景象……那些画面如同毒蛇,缠绕着他仅存的意识。很好。让他看清楚,这一切是多么的“理所当然”。
我悄无声息地滑入执政官邸的侧门阴影,用奥贝托的钥匙打开了那扇不常使用的仆役入口。冰冷的石阶向下延伸,通往潮湿的地下。
“听着,奥贝托,”我在心中低语,带着一丝残酷的戏谑,“别再挣扎了。感受这力量,感受这使命。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,唯一能赎罪的方式。虽然,你的罪,可能永远也赎不清了。”
我感到他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,那是混合了恐惧和绝望的情绪波动。
我不再理会他。我需要专注。前方的黑暗中,档案室就在那里,像一头蛰伏的怪兽,守护着卡法最肮脏的秘密。
而我,将是它的终结者。
最后的独白,即将以火焰和毁灭,宣告落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