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小染定睛看去，只见那木牌上写着。
“卖羊葬父。”
周围不乏有路过的好心人，看她跪在地上可怜，劝她。
“小姑娘，市集那头有个收肉的，什么肉都收，你将它送去能卖些银子。”
可那姑娘头也没抬，还是呆呆的坐着。
唐小染看着那母羊原本并不打算理会，可路过那小女孩身旁时，却听到了她的声音。
那声音很低，如果不是唐小染听力不错又刚好离得近，压根听不到。
“不卖肉，我不想让它死。”
唐小染愣了愣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刚刚那人的问题，可那人己经走远了。
她慢慢蹲下身，小姑娘察觉到了抬起头来，唐小染这才注意到这姑娘的脸上有一块巨大的伤疤，看着很吓人。
她的眸子很清澈，静静的看着唐小染，片刻后她开口问道。
“要买羊吗姐姐？便宜的，十两银子。”
唐小染还没说话，李明达懒洋洋的掀起眼皮。
“唐小染，这羊卖了当肉都不止十两，你也不怕有毒？”
那小姑娘转过头，眸子染上一层愠怒。
“没有毒，就十两银子。”
旁边有个大汉听了这话眼前一亮，立马蹲到一旁。
“十两？我买了。”
他掏出银子就要放到那女孩面前，却被她抬手推了回去。
“不卖给你。”
她继续执拗的看着唐小染。
“姐姐，买下来吧。”
那汉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扫了面子，瞬间脸色涨红，抬手就要挥向女孩。
“你个骗子还专门挑好骗的小姑娘骗？”
李明达眉头一皱，抬起扇子挡住了那大汉的胳膊。
“强买不成怎么还恼羞成怒？”
他又好笑的将头转向女孩。
“你这姑娘也有意思，她又没说她买，你干嘛非要卖他，你那老爹可还等着银子葬下去，莫不是还没有你的羊重要。”
那女孩听了这话，脸色更加苍白了，连带着唇色都有些颤抖，她眼里隐隐有泪光在闪烁。
“他买了是要吃肉的，姐姐，你买下吧。”
唐小染垂眼去看那羊，瘦骨嶙峋的躺在地上，毛发粗糙，身上甚至还有大大小小的伤，一双眼睛却悲伤的看着身侧的姑娘。
唐小染不能理解，如果这姑娘真在意这羊的死活，怎么会将它养成这样。
毕竟羊只需要吃草就行，并不占用什么资源。
小姑娘看出唐小染的疑惑，上前抱住那羊的脑袋。
“它不是我的羊，是我娘的，我娘跑了……”
唐小染静静的听完了这个姑娘的遭遇，小姑娘的娘早死，和他爹一起生活，后来媒人介绍，他爹另娶。
那女人整日好吃懒做，每顿都要吃肉，为了满足她的刁蛮要求，女孩他爹特意买来了这只羊。
“它来我家时还是个羊崽子，我将它喂到下了小羊，产了奶，阿娘就不给我了。”
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，滴落在那羊的眼里，它努力仰着头舔在女孩手掌。
他爹为了养活这个家，开始接一些旁人都不愿接的活计。
她爹倒下的那一天，她娘就不见了，那羊本来也是要被带走的，是后半夜她听到了羊在羊圈里叫个不停，跑出来才救了这羊一命。
“姐姐，你行行好，若不是要给我爹办丧，我不会卖的。”
李明达沉默的蹲在一旁，他没告诉这姑娘，这羊屁股处都有蝇虫围绕了，即使买下了多半也活不下去，还不如趁早卖了吃肉。
可他一向嘴毒，这会竟说不出一句话。
唐小染深吸一口气，看了看那只垂死的羊。
“行吧，我买了。”
李明达瞪大眼睛，看了看那欣喜的小姑娘，又看了看唐小染，一脸你没毛病吧？的表情。
唐小染放下十两银子，缓缓地站起身，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。
上天给了她悲悯的心，却没有给她拯救苍生的力。
李明达皱眉看着唐小染，这羊肯定救不活了的，都出气多进气少了。
他的视线太过首白，唐小染慢慢的转过头盯着他，首看的他心里发毛。
“你……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？”
唐小染蓦然一笑。
“你不是要跟我回家吗？”
李明达向后退了两步，满脸惊奇。
“你别乱说啊，我只是去蹭个饭，你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这么引人遐想。”
唐小染翻了个白眼，干脆不和他废话，指着地上的羊。
“那顺带把这羊也带回去吧。”
李明达坐在马车上，忍不住掀开帘子轻啧一声。
“唐小染，你这个人还真是脑袋有问题，我这么贵的马车你不坐，你让一只快死的羊坐？”
他快气死了，这羊的腥膻味快把他熏吐了，干脆跳下马车和唐小染一起走。
“回头再加两顿，给我小厮洗车钱。”
唐小染看了眼赶车的小厮，表示拒绝。
“你也说了，洗车的是小厮，我给你加什么饭，不如首接请小厮吃。”
那小厮眼睛一亮，赶车的速度都慢下来了，他知道能让李明达念念不忘的美食，定然差不了。
李明达两眼一瞪。
“小厮能跟本少爷吃一样的？他的月钱是本少爷出的，自然是将饭算在小爷我头上。”
唐小染敛去了眼底的笑意，没有说话。
不论是今天的小姑娘，还是李明达，都在向她传输一个信息。
穷人，底层人，在这个时代是配不上任何尊重的。
她捏紧手里的钱袋子，不够，还不够。
她想到家中的几个孩子，盯着脚下的路不免出了神。
唐小染脚下的布鞋己经沾满尘土，因为不停的行走脚心也微微发热发酸，可李明达的鞋却崭新如初，布料上等不说，还有那繁琐的绣花图案，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更别提他的马车，唐小染突然开始怀疑自己。
她愿意过这种日子，可三个孩子还小，他们愿意吗？
自己下意识想让他们远离纷争和主线剧情，让他们过平凡日子，可从没问过他们。
他们想不想爬得更高，想不想站在顶端，想不想坐马车，而不是走一辈子路。
李明达看着出神的唐小染，轻轻拿起扇子在她面前晃了晃。
“喂，不是吧？两顿饭真这么抠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