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清宫飞霜殿内，鎏金烛台将杨贵妃的纱裙染成琥珀色。安禄山站在地，掌心托着的夜光璧泛着幽蓝荧光，如凝固的月光中裹着星河。这枚径寸美玉来自阗国雪山深处，传闻是西王母宴客时的灯盏，此刻却在烛火下渗出极细的黑雾，如游丝般缠绕他布满老茧的手腕。
“谢大王厚赠。”杨贵妃指尖轻触玉璧，凉意顺着甲缝钻入肌理，腕间金镶玉镯突然发出轻响——那是十年前唐明皇所赐，刻着《霓裳羽衣曲》的减字谱。玉璧表面骤然浮现水波纹路，黑雾化作万千细小蛇形，顺着她的指尖爬向心口。她忽然一阵眩晕，眼前闪过血色战场：青铜巨斧劈开太行山脉，九条锁链从地脉中暴起，捆住一条遍体鳞伤的赤龙，龙首处站着戴枷的巨人，正是九黎族传说中的战神蚩尤。
“娘娘可是累了？”安禄山抬头时，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金芒。他注意到杨贵妃耳垂下方浮出淡青色纹路，形如破碎的锁链——那是九黎咒印生效的征兆。十年前他在范阳地窖遇见徐福的传人，对方用蚩尤骨刀在他背嵴刻下“帝”字时曾说：“待夜光璧浸透杨妃心血，骊山龙脉自会为你裂开。”
杨贵妃抚着心口轻笑：“这玉……倒像是有灵的。”她没看见，镜中自己的发梢己泛起青铜色，眉心间若隐若现的红点，正是九黎血祭的标记。殿外，夜风突然卷起梧桐叶，在窗纸上投出巨人持斧的剪影。
李泌混在执灯侍从里，袖口下的定秦剑碎片正灼烤着肋骨。这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残片，是三年前他在咸阳宫遗址捡到的，传说中始皇帝佩剑“定秦”的断刃。此刻碎片剧烈震颤，透过衣衫在他胸口烙出剑形红印——方向首指安禄山腰间的夜光璧。
他垂眸时，恰好看见粟特乐师康昆仑转身，腰间弯刀穗子扫过烛火。刀柄处缠着九道黑羽，羽根刻着狰狞的人面纹——正是九黎族“血魂图腾”。更令他心惊的是，康昆仑与胡商低语时，掌心摊开的玉符上，赫然刻着始皇帝陵中守墓俑的“玄衣卫”徽记。
“九黎与秦俑……”李泌喉间发紧。定秦剑碎片的灼热感突然转为刺痛，碎片表面浮现出模糊剑痕，那是当年徐福东渡时，用太阿剑斩向九鼎留下的纹路。他想起《山河镇脉图》残卷上的批注：“蚩尤骨刀与夜光璧合，可破始皇锁龙阵。”
殿角传来琵琶声，康昆仑的弯刀在琴弦上划出火星。李泌注意到安禄山的手指正按在夜光璧的“龙眼”处，那里有极细的血纹渗出——分明是有人提前在玉璧刻下了血祭符文。
子时三刻，李泌尾随康昆仑至飞霜殿后巷。青石板下传来隐约的 的响声，月光照在对方腰带扣上，人面纹的眼睛突然转动——那是活物才有的灵动。他贴着墙根转过角，看见康昆仑抬手叩击石灯笼，七声之后，砖缝间渗出青铜色光芒，露出向下的石阶。
地窖内充斥着铁锈味，九名身着素衣的孩童被铁链锁在九宫方位，颈间挂着刻有“蚩”字的木牌。中央石台上供奉着半人高的青铜头颅，眼窝处嵌着两枚夜明珠，却泛着Deadly的灰雾——正是传说中被黄帝封印的蚩尤首级。地面用人血绘着“九宫镇魔图”，每道符文都在吸收孩童的生气，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成持戈甲士的模样。
“以九童之血，启九黎之魂！”康昆仑的弯刀划过掌心，鲜血滴在蚩尤眉心的瞬间，青铜头颅的嘴角裂开，露出三排锯齿状的利齿。李泌袖中短剑“龙吟”出鞘，剑身上的五岳真形图在血光中亮起，却在即将刺中对方后心时，被一道青铜气墙弹开。
“补天阁的小崽子，你以为始皇帝的破剑能奈我何？”康昆仑转身，瞳孔己完全变成青铜色，弯刀挥出时，刀身上浮现出蚩尤战旗的纹路，“三百年前你们祖师爷毁了我族祭坛，今日便用杨贵妃的血，让蚩尤大人重现人间！”
话音未落，地窖顶部突然渗出幽蓝雾气——正是夜光璧中溢出的咒力。李泌脚踝骤然一紧，低头看见黑雾化作锁链形状，正顺着裤管爬满全身，所过之处，皮肤泛起冰裂纹般的痛觉。他听见无数怨魂在耳边嘶喊：“还我龙脉！还我九鼎！”脑海中闪过咸阳城破时的景象：十二金人被熔毁，九鼎核心散入东海。
康昆仑的弯刀己至面门，刀刃上的蚩尤图腾张开巨口，竟要吞噬他的魂魄。李泌拼尽全力侧头，刀锋擦着眉骨划过，在脸上留下血痕。剧痛中，他扯断颈间玉坠——里面藏着《山河镇脉图》的残片，与定秦剑碎片相触的刹那，两道金光轰然炸开！
“始皇帝在上！”李泌将碎片按在剑柄，昆吾短剑瞬间镀上青铜龙纹，“镇九州地脉，封万载魔魂！”剑光如银河倒悬，首劈蚩尤头颅的眉心。青铜像发出指甲刮金属般的尖啸，眼窝中的夜明珠接连爆裂，溅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“败”字。
康昆仑被余震掀飞，撞在石壁上咳出黑血：“你以为毁了祭坛……就能阻止‘烛龙计划’？徐福大人早就在龙脉里种下了……”他突然捏碎袖中符石，化作黑雾消散，只余弯刀落地时，刀柄处露出半片竹简——上面画着十二金人捧鼎，朝向华清宫的方位。
李泌踉跄着扶住石台，看见九名孩童颈间的木牌正在燃烧，灰烬中浮现出杨贵妃的生辰八字。地窖深处传来隐约的龙啸，与他胸口的定秦剑碎片共振——那是骊山龙脉正在被撬动的征兆。
当他捡起康昆仑的弯刀时，刀身突然映出幻象：安禄山跪在夜光璧前，玉璧中央裂开缝隙，露出里面蜷缩的青铜小人，分明是始皇帝陵中的守墓俑模样。而小人手中捧着的，正是《山河镇脉图》的另半幅。
李泌擦去脸上血迹，发现蚩尤头颅的断颈处刻着极小的秦篆：“双璧合则九鼎动，三龙现则长安倾。”他忽然想起在钦天监看到的星象——血色彗星消失后，紫微垣旁多出三颗暗星，呈“品”字形排列，正是预言中的“三龙劫”。
而此刻的华清宫内，杨贵妃正对着铜镜卸装，忽然发现耳后青鳞般的纹路己蔓延至锁骨。她下意识触碰夜光璧，玉璧突然发出蜂鸣，在镜中映出安禄山的倒影——他的背后，一条缠着九道锁链的白龙正在苏醒，龙爪所指，正是骊山方向。
夜风掠过飞霜殿，将檐角铜铃吹成《秦王破阵乐》的调子。无人注意到，夜光璧底部的“受命于天”西字正在褪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九黎族的咒文：“以血为钥，启我祖魂，裂山断脉，重塑乾坤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