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低垂,厚重的雪幕几乎要将这栋深山里孤零零的别墅吞没。别墅内部,只有书房电脑屏幕散发出幽幽蓝光,照亮了柯南紧绷的小脸,汗水正沿着额角滑下。
屏幕上,是与组织沟通的邮件界面。光标在移动下,最终悬在了发送键上。
柯南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能冻结剧烈的心跳。几乎能听见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边轰鸣。手指微颤,几乎耗尽所有意志,重重按下。
“嗡……”
低沉的运行声,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。
发送完毕的提示框弹出。
可是——屏幕映照在触控板和按键上。就在他按下的位置,边缘还带着水气的半枚指纹,清晰地附着在那里。
是之前查看邮件时,无意留下的。水汽……可能来自不断沁出的汗。
糟了!
念头闪过,桌上那部电话机骤响,铃声穿透木门,回荡在空旷冰冷的别墅里!
来了!
柯南感到寒意刺骨,后背紧贴在皮肤上,黏腻冰冷。他强迫自己打开变声器,并调整到板仓卓声音。小臂撞倒墨水瓶也顾不上,墨汁泼溅在文件上,又滴在地毯上,晕开狰狞的黑,如同命运落下的污点。
他猛吸一口气,压下颤抖,勉强拿稳话筒:“喂?”
话筒里,传来伏特加标志性的、砂纸摩擦般的嗓音,带着压迫:“板仓,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?你那边……有人在?”声音透着窒息的怀疑。
柯南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。他用疲惫中带着倨傲的口气回应:“只是……整理了一些旧资料,耽误了。”
话筒那端沉默了一两秒,像猎人观察猎物挣扎。这几秒死寂得可怕,只有极轻微、但无法忽视的电子音——“嘀……嘀……嘀……”
像是微弱的倒计时,又像是远程探测仪工作时的节拍。
柯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!
果然,伏特加的声音猛地压低,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,刮过柯南的耳膜:“哼……整理资料?别耍花招……” 停顿中蕴含着怒火,“……邮件回复前,你动过键盘了?触控板上残留的水汽……哼,提醒你,擦掉!” 声音陡然尖利,顶在了柯南的神经上,“别让我再说第二遍!否则,你知道下场!”
“咔嚓!”
电话被狠狠挂断,忙音响起,像丧钟的余震。
别墅里陷入了死寂。
窗外,风声似乎被冻结了,只剩下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。那枚指纹,像一个巨大、血红的惊叹号砸进他的脑海。水汽……别墅……板仓卓那种高度近视、依赖触感的人,绝不会在操作关键邮件时留下带水痕的指印!
一个巨大、冰冷的事实击中柯南——暴露了!他们不是怀疑,是几乎肯定有人入侵!组织的人,很可能己经在路上,带着死亡的阴影!
“该死!” 柯南低咒一声,顾不上掩饰,他一把抓过追踪眼镜,指尖因危机感而发麻,飞快按住镜腿上的通讯按钮:“博士!是我!情况糟透了!暴露了!他们马上就到!立刻来接应我!别靠近正门!在……在西侧林边那条废弃小路等我!快!”
几乎是吼出“快”字,柯南切断通讯,撞开书房的门,如同离弦之箭,一头扎进被黑暗和寒冷笼罩的走廊。身后,只留下那滩干涸的墨迹,以及屏幕上散发着幽光的界面。
别墅的门在身后关上,风雪夹杂着冰粒糊了一脸。他没有减速,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,朝着西侧那片影影绰绰、被积雪压弯了腰的密林冲去。雪深没膝,每一步都异常艰难,冰冷刺骨。
借着雪层反射的光,看见远处林子边缘,一辆黄色甲壳虫如同从浮出的避风港,停在几乎被雪掩埋的小径,双闪灯时隐时现。
“博士!” 柯南扑到了车门边。
阿笠博士那张慈祥但焦急的脸探出车窗,眼镜上蒙着层白雾:“新一!快上车!”
引擎发出咆哮,轮胎扒开雪层,甲壳虫艰难掉头,沿着唯一通行的路,向山下狂奔。车开得很稳,即使在恶劣环境里。空调吹出热风,终于让柯南有了一丝暖意。他靠在车窗上,眉头紧锁,大脑飞速旋转。
组织那边暂时断了线,但拖延交易的邮件成功发出——时间在凌晨西点……贤桥车站?不,等等,柯南眼神一凛,在笔记本上操作起来。不行,太仓促了!邮件发送失败?组织的干扰?柯南咬了咬牙,额头上渗出冷汗。必须赶过去!他压下情绪,指尖在键盘上舞动,发送新的指令:贤桥车站,0032号储物柜,时间……
突然——
“噗嗤!!!”
沉闷但响亮的爆裂声从传来,伴随颠簸!方向盘失控般偏向一侧!
“啊!” 阿笠博士惊叫,死死把住方向盘,用力踩下刹车。车子在雪路上不受控制地滑行,停在了路中央,几乎抵住了栏杆。前轮完全瘪了下去。
“爆胎了!”博士脸色发白。
更糟的是,爆胎的位置几乎卡住了车道。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间公路,还顶着暴风雪,简首是绝境。
“……该死!”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心中的焦灼几乎冲破头顶。时间紧迫,追兵随时可能出现在后方!他抬头看后镜,瞳孔骤缩——远处两道昏黄的灯光穿透雪幕,由远及近,朝着他们靠近!
一辆深色越野停在车后不远,应急灯划破寂静。车上跳下两个穿着棉服的男人。一人身材敦实,面容憨厚,另一人瘦高些,打量着他们,脸上也堆满了“关切”。
“哎哟!大哥,爆胎啦?这天寒地冻的,真遭罪啊!”胖男人走来,一副热心肠的样子,浓重的口音很接地气,“这风雪大的,你们这车也走不动道儿了,要不要帮把手?我们正好要去镇上,顺路送你们!这鬼天气可别把孩子冻坏咯!”
博士如释重负,连连点头道谢:“哎呀,真是太感激了!麻烦你们了,我车上有备胎,就是这天……”
柯南躲在博士身后,借着光,目光如同扫描仪,扫过那辆车。
底盘很高,轮胎纹路沾着泥泞,还夹杂着……小碎石粒?像被冲刷过的碎石。后备箱边缘,有道细微、几乎被覆盖一半的擦痕,颜色很深,不像是划痕,倒像是……干涸液体蹭上去的?
他不动声色地移向挡风玻璃上的标贴。透过灰尘和雪沫遮挡,那张标志的印刷底纹和字迹风格,透着一丝不自然的僵硬。
专业伪造?!柯南的心一沉。一个可怕的联想串起——傍晚时分闪过的短讯……在群马境附近河流区域的……运钞车劫案!
冰冷彻骨的寒意取代了焦灼,从尾椎窜上头顶。才出虎穴,又入狼窝!
柯南突然捂住肚子,脸上挤出痛苦的表情,声音细弱蚊蚋:“博士……呜,肚子好痛……想去……想去方便一下……” 小脸皱成一团,望着博士,一副内急忍不住的样子。
博士愣了下,还没反应过来,瘦高男人笑着接口:“哎哟,小弟弟憋不住了?没事没事!快去快去,我们不赶时间!去那棵大树后面吧,快点啊!” 他指了指路边一棵粗大的雪松。
“谢谢叔叔!” 柯南立刻朝雪松后面跑去。一脱离两人的视线,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侦探徽章,用袖子挡着,稳定而迅速地旋开侧面的开关。徽章内部发出一丝微弱的、几乎不可闻的蜂鸣。
他压低声音,语速飞快:“灰原!情况紧急!听好:一辆深色越野,疑似劫匪同伙,准备‘好心’带我们走。目标很可能是去群马县境处理赃物或分赃!后备箱有异常痕迹……年检标涉嫌伪造……河滩碎石!”
没有时间解释更多,他相信以灰原的智慧足以推测出真相和他的意图。
几秒钟后,传来一声轻微的蜂鸣,信号发送成功。
另一边,越野车旁。
“那孩子没事吧?别冻坏了。”阿笠博士望着柯南消失的方向,有些不放心。
“小孩子嘛,正常正常!”胖男人满不在乎地拍拍肩膀,熟络地搭话,“老师傅,您这车备胎在哪儿?这天太冷,我兄弟去拿工具,咱先把备胎换上看看?路太难走了!”
与此同时,东京,阿笠宅。
灯光一如既往的冷调。灰原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,数据如瀑布般倾泻。侦探徽章发出接收提示音,她正追踪一段与板仓项目相关的信号。
“工藤?”灰原暂停分析,将徽章贴近耳边。几秒钟后,脸色沉下,眼眸掠过寒芒。
劫匪。伪造车标。河滩碎石……群马!
没有犹豫,手指在另一个通讯器上飞快地敲击。电话接通得很快。
“喂?九条检察官吗?”声音保持着惯常的清冷,语气前所未有的紧迫,“是我。江户川在群马县境国道附近遇到情况。被两名疑似运钞车劫案的可疑人员搭讪,即将被带上车。具体信息我会同步。他发送了关键信息——对方车上有赃物,年检标伪造,目标是处理赃物。情况危急,无法报警,麻烦马上通知警方拦截!定位正在传输!”
话筒那边沉默了一瞬,随即传来果断的声音:“了解!我立刻联系悠真!位置信息实时跟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