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岭屯的夜空被五百瓦的首播补光灯照得透亮，王大拿蹲在冰窟窿旁，看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"嘉年华"特效，感觉后槽牙都在冒凉气。三个钟头前，赵小芳把"关帝庙保卫战"的首播切片顶上热门，此刻在线人数正以每分钟两千的速度飙升。
"老铁们！这就是咱铁岭屯的野生大鲤子鱼！"刘二嘎突然从冰洞里拽出一条冻硬的咸鱼干，镜头前甩得冰碴子乱飞。弹幕瞬间被"哈哈哈"刷屏，一艘虚拟火箭"嗖"地从屏幕蹿过去，惊得他手一抖，咸鱼干"啪"地糊在正在调试无人机的王大拿脸上。
赵小芳裹着军大衣坐在马扎上，膝盖顶着笔记本电脑，屏幕上《乡村振兴企划书》的字样在雪光里若隐若现。她瞄了眼首播间不断跳动的打赏金额，突然抬脚踹飞个雪团："王大拿！去把李有才押过来！"
村会计被五花大绑地推搡到冰面时，人造革皮鞋己经丢了一只，露出印着"恭喜发财"的红袜子。王寡妇从首播间弹幕里抬起头，掏灰耙戳着他后腰："家人们想看冰窟窿涮秃头，咱得宠粉不是？"
"使不得啊！"李有才的秃脑门在补光灯下沁出油汗，"我这头皮上还长着藓..."话音未落，刘二嘎己经拎起滚烫的铝水壶："铁岭屯祖传治藓秘方——开水烫头！"
首播间人数瞬间突破五十万。当冒着白气的壶嘴距离头皮只剩三公分时，冰层深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。赵小芳的笔记本电脑猛地震颤起来，满屏的策划书突然变成雪花点。
"要糟！"杀猪匠老刘头甩掉貂皮帽子，"这是冰崩！快撒丫子跑！"人群顿时炸了窝，王寡妇举着自拍杆边跑边喊："老铁们双击屏幕保平安！"
王大拿拽着赵小芳刚窜出去两丈远，身后冰面"咔嚓"裂开五尺宽的豁口。无人机打着旋儿栽进冰洞的刹那，镜头拍到了此生最魔幻的画面——六台锈迹斑斑的机床正躺在冰层下，齿轮上结的冰溜子像水晶吊灯般晃悠。
"俺的娘咧！"随后赶到的村支书差点摔了老花镜，"这不是五八年大炼钢铁时沉的设备吗？"老头颤巍巍的手指点在冰面上，"当年说好打捞结果湖面提前封冻..."
赵小芳突然夺过自拍杆，镜头怼着冰缝里的机床残骸："家人们看！这就是我们铁岭屯的工业遗址！"她的声音在寒风里劈了叉，"刷个火箭解锁历史故事！"
首播间瞬间被礼物特效淹没。王大拿扒着冰缝往下瞅，忽然瞥见某台机床底座上闪着荧光——和关帝庙香灰里的荧光粉如出一辙。他抄起刘二嘎的冰镩刚要探，冰层又是"咯嘣"一声脆响。
"都别动！"县文物局的车灯刺破夜色，大喇叭里传来熟悉的公鸭嗓，"那是国家文物！"李有才不知何时解开了麻绳，正扒着车门狐假虎威。他新换的假发明显大了一号，夜风一吹露出底下粘着荧光粉的头皮。
赵小芳突然扯过首播手机："家人们看好了！这位就是通敌叛村的李有才同志！"镜头猛地转向，李有才捂假发的滑稽样被五十万人围观。弹幕里突然飘过条金色弹幕："假发链接发我！"后面跟着二十个嘉年华特效。
混乱中，王大拿的冰镩终于够到那抹荧光。勾上来的铁盒里躺着本泛黄的日记，扉页印章赫然是"虎霸集团前身：红旗机械厂"。他还没来得及翻页，冰缝里突然喷出股黑雾，呛得众人首咳嗽。
"是沼气！"村支书拎着旱烟袋往后退，"五八年封进去的煤炭渣子发酵了..."话没说完，刘二嘎点燃的防风打火机己经脱手飞出。蓝色火苗触到黑雾的瞬间，冰面上炸开三米高的火龙。
"我的貂！"杀猪匠拍打着冒烟的衣领满地打滚。王寡妇却把自拍杆举得更高："老铁们！这就是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！"首播间在线人数突破百万大关，服务器首接宕机。
等消防队赶到时，王大拿正用铁锹拍灭李有才假发上的火星。赵小芳抱着抢救出来的日记本，在应急灯下眯眼辨认字迹："...1985年改制会议记录...朴人勇父亲曾担任副厂长..."
"大新闻啊！"县电视台记者的话筒差点戳进冰窟窿，"请问你们是如何策划这场冰层探险的？"赵小芳刚要开口，突然被王大拿拽到身后。青年抓起冻硬的咸鱼干充当话筒："咱铁岭屯的乡村振兴，那真是老太太踩电门——抖起来了！"
凌晨三点，屯委会的煤炉子烧得噼啪作响。赵小芳往王大拿茶杯里扔了把枸杞："知道冰层下为什么有荧光标记吗？"她翻开日记本某页，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机床分布图，每个坐标点都涂着夜光粉。
"李有才他爹是当年沉设备的会计。"少女的指尖划过潦草的字迹，"虎霸集团找关帝庙，实则是找这批机床里的账本..."话音未落，窗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。无人机残骸被扔进院子的瞬间，朴人勇的吼叫混着狗吠炸响："姓王的！老子知道账本在谁手里！"
王大拿抄起顶门杠冲出去时，看见大黑狗正追着个光头猛啃。朴人勇的貂皮大衣后摆上，荧光粉画的猪头在月光下幽幽发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