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梅挨了打却不敢吭声,回到房间里蒙上被子,倒头闷睡。
潘金莲见她脸肿着,披头散发的模样,知道是挨打了。不过按照春梅泼辣的性子,除非自己理亏,绝对不会这样不吭声的。
“你今天招惹了谁?引来这一顿打?”潘金莲站在卧房门口,倚着门框,翻着三角眼问。
“老爷狠打了姑爷,我不过去扶姑爷起来,大姐儿就疯了似的打我,还要姑爷一起打我……”春梅不好意思说陈经济提上裤子不认人的事,只一味地说大姐儿的不是。
“你跟陈姐夫那档子事,真当我不晓得?早看出来你们两个不对劲了!”潘金莲嘲讽地说,“他如今翻脸比翻书还快,也是不把你当人了。你准备咽下这口气?”
“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?我的身契压在大娘子手里,如果我得罪了大姐儿,大娘子一定要收拾我的。到时候把我发卖到勾栏下处,刷衣裳倒马桶的,我还不如一头碰死!”春梅过惯了舒适的日子,如果要辛苦生活,简首比死还难受。
“你不是没有办法……”潘金莲坐到床边,笑着对春梅说,“陈经济那个杂碎,在蔡太师那里得了好处,却没有告诉老爷。你知道老爷这个人的,最不喜欢有二心吃里扒外的。所以,你应该知道怎么做。”
春梅看潘金莲笑得意味深长,不仅反问道:“他的事情你怎么那么清楚?他从蔡太师那里得好处,会跑来告诉你?”
“要不就说你笨呢?他替蔡太师牵头,约了个相公。那个相公是秦淮河下处有名的男旦。蔡太师为了感谢他,还赏了他一座宅子。要说我怎么知道的,呵呵,那相公可是王干娘的干儿子,就没有王干娘不知道的事!”潘金莲大笑着说。
“老爷对这种事不见得感兴趣。”春梅懊恼地说。
“老爷是不感兴趣,但蔡太师私下里把事情交给他做,他却不叫老爷知情。这一点,老爷可是介怀得很呢!”潘金莲翘起二郎腿说,“老爷巴结蔡太师,恨不得把蔡太师供在祠堂里。他要是知道陈洪父子一声招呼都不打,就越过他跟蔡太师单线联系,肯定会觉得很没面子。事情我己经告诉你了,接下来该怎么做,就看你自己了。”
潘金莲丢下一句话走开了,春梅却犯了难。
怎么才能让西门庆知道陈经济私下里干的那些勾当呢?
晚上春梅给西门庆洗脚时,西门庆见他闷闷不乐的,于是踢了她一脚:“你丧着一张脸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主家娘死了呢!”
春梅也不躲闪,反而问道:“老爷,如果主家娘真的死了,是不是要把我发卖到别处去?”
西门庆很吃惊,这个丫鬟竟然会这么问,不过还是翻着白眼解释说:“发卖你做什么?你又没做错事情!”
“我就是随便问问。陈大户家三娘子过世了,陈大户就把贴身丫鬟香月赶到一处空了的宅子去打扫,还不给饭吃。我怕老爷把我赶到姑爷的新宅子去,在那里可就一辈子不能出头了。”春梅垂着眼皮说。
“姑爷的……新宅子?你是说陈姐夫买了新宅子?”西门庆听后,立刻警觉起来。
“是啊,姑爷有新宅子,不过不是买的,是蔡太师赏的。”春梅重点强调蔡太师。
“这事我没听说过,你从哪里听来的?”西门庆严厉地问。
“我不知道老爷不知情,我不该多嘴的!”春梅饱含懊悔地说。
“要你说便说,什么不知情?什么多嘴?我要你照实讲!”西门庆瞪大了眼睛。
“那……我就照实说了,老爷不要怪我……”春梅怯怯的。
“说吧,我可没心思陪你在这里猜谜!”西门庆皱着眉头,食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。
“我也是听王干娘讲的,说蔡太师赏了姑爷一座宅子,不过姑爷不怎么去住……”
“蔡太师因为什么事要赏他?王干娘又是怎么知道的?”西门庆明显不太相信。
“蔡太师平时就有不少事情指派姑爷去做,不过没有叫老爷知道罢了。前些日子,蔡太师让姑爷帮忙找了个相公,那相公可巧是王干娘的干儿子。蔡太师觉得姑爷办事可心,就赏了他一座宅子。”
“陈经济就帮过蔡太师这一次吧?”西门庆自言自语地望向窗外。
“姑爷办事干脆利落,蔡太师一首很器重他。不光是这件牵线搭桥的事,蔡太师的侄子也经常请姑爷办事呢。还有杨都统,也是很喜欢姑爷的……”春梅结结巴巴地把所有知道的,陈经济帮忙办过事的人,全部点了一遍。
“这些事我竟然丝毫都不知情!他始终在我面前一言不发,我当他是个老实的,原来他想一点一点地取代我啊!”西门庆不满地说。
“老爷这话讲的不对……”春梅小心翼翼地说,“姑爷是自家人,他把老爷的办事手段慢慢学了去,终究是自家得利,又不是养肥了外人!”
“他是什么自家人?陈洪虽然家道殷实,却不及我的一半。当初也是被陈家这对狗肉父子蒙蔽了,才把我的大姐儿嫁过去。这些年,陈洪变着花儿从我手里折去了不少生意,从来不见他半点感谢。陈经济也是个没教养的,在外头包粉头玩戏子,当我是个死人!现在还想取代我,难不成还要我把家产悉数奉上,他才开心?女婿永远都成不了家里人,永远都是外人!”西门庆越说越气,首接踢翻了洗脚盆。
春梅见西门庆动怒了,知道目的己经达成,也就不再画蛇添足,悄悄收拾了。
西门庆和潘金莲睡在床上,因为心里有气,辗转反侧难以入眠。
潘金莲不仅抱怨道:“大晚上的你不挺尸,想要做什么?”
西门庆叹了一口气道:“我在想呢,陈经济这狗肉畜生终归不可靠,说到底还是儿子算自己人!”他又低头看了看潘金莲,“你们几个也不曾缺衣少食的,怎么就生不出儿子来呢?看来真要到兰若寺烧香祈福,替你们消一消罪业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