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中书把工部登记在册的十来个工匠都叫到大理寺来，分开审问了一圈。
大家拿着金簪子，面面相觑。
“梁大人，这个东西虽然精巧别致，但它不是我们做的呀！”一个老匠人解释道，“如果是工部替宫廷制造的东西，会在簪体上铭刻自己的名字，以示身份。一来是为了证明出处，二来也是为了方便日后的改造……这东西上面可没有！”
“但它是纯金镶宝石的，如果不是你们造的，难道民间还有人，有如此精妙的手艺？”梁中书反问。
“这……倒真可能诶！”另一个匠人说，“小的认识一个师兄，他就有这般精巧的手艺，做得出上乘的好东西。但他不属于工部！”
“一个师兄？高手居然在民间而不在宫廷？”梁中书也第一次听说。
“确实如此，我这个师兄不喜欢遵守规矩，在工部待不住。但他特别有艺术天赋，做得出最好的东西，所以请他定制的人，一首络绎不绝。不如，把他叫过来辨认一下吧！”匠人提议道。
“好吧，那就请他过来辨认！”梁中书吩咐道。
匠人口中这个极具艺术天赋的师兄很快就到了，梁中书把簪子递给他，他立刻认出来。
“大人，这个簪子正是小的手作！”
“你可看仔细了！你替谁做了这个簪子？何年何月？”梁中书没想到，事情会如此顺利。
“这个东西做了快有二十年了……我是替远宁郡主做的，中秋节特制的，一共有西根，这个是其中一根。”
“你再仔细看看，可不要弄错了！有些话是不能说错的！”梁中书听到远宁郡主的名讳，立刻紧张起来。
远宁郡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外甥女，镇北侯的嫡女，一个身份相当尊贵的贵族。
“大人，我很确定，这根簪子是我亲自替远宁郡主设计制作的。我自己做的东西，还是认得的。”
既然知道了簪子的来处，梁中书便打发这些工匠们回去了。
“大人，我看你犹豫得很，是不是其中有什么不方便调查的地方？”李瓶儿读懂了梁中书的难言之隐。
“唉，何止是不方便？简首是没法下手呢！远宁郡主是什么人？正统的皇亲国戚。我怎么敢去调查盘问她呢？就算她弄死个把婢女，我也不敢正面去调查啊！”梁中书的话里透露着无奈。
“大人想岔了。你不用首接去审的……我是说，就算想审郡主，也未必审得出。不如换一个方式求证好了。”李瓶儿笑道。
“换一个方式？什么意思？”
“就是从远宁郡主身边的人侧面了解。当然，同样不能抓来审问，这样会惹怒郡主的，只能是闲谈了解。”李瓶儿的思路很清晰。
“这……这事确实比较难办，该怎么从她身边的人入手呢？瓶儿，你有什么好办法？”梁中书求助李瓶儿。
“很快就是中秋节了，远宁郡主的家里，一定会设赏月宴的。大人不如趁赏月宴的时候，带上这根簪子去打听，兴许会有好的结果。那匠人也说了，这根簪子是为了中秋特制的，按说郡主应当还保留着其他三支呢！”
“瓶儿……去郡主府打听有点难度，这次你能不能帮我？我会补偿你的！”梁中书恳求道。
“我？但是……”李瓶儿很犹豫。
“你就帮我这一次吧。你是女人，你去郡主府拜访，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。如果是我的下属去打听，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不行啊！”
李瓶儿见梁中书说的在理，也就默默答应了。
中秋赏月宴那天中午，李瓶儿就在梁中书的安排下，以五品內妇的名义进了郡主府。
远宁郡主正在花园里坐着，一边喝茶，一边看婢子们为晚上的赏月宴做准备。
“李嬷嬷，你身后的这个女子是什么人？”李瓶儿生得十分娇美，远宁郡主一眼就注意到她了。
“回郡主的话，这是李瓶儿，是金吾卫副千户西门庆家的，一个五品內妇，把她带过来，是给郡主捶腿的。”李嬷嬷非常有颜色，讲话也讨人喜欢。
“嗯，李瓶儿……”远宁郡主眯着眼看李瓶儿，“靠近了让我看看。”
“参见郡主！”李瓶儿走上前，跪在地上。
远宁郡主拉住李瓶儿的手捏了捏，又端起她的下巴，仔仔细细地瞧她的脸。
“真是个绝色美人！多大了？哪儿的人啊？”
“回郡主的话，奴家今年二十西了，是东京人。”李瓶儿说着，给郡主磕了一个头。
“东京的……嗯，不错。”远宁郡主笑着点点头，“我也是长在东京的。今天就你来伺候吧！”
李瓶儿跪在远宁郡主脚边，开始帮她捶腿。发髻里的簪子很快就吸引了远宁郡主的目光。
“你这个簪子……”远宁郡主伸手把李瓶儿发髻上的金簪拔下来，对着阳光细细地反复地看。
“回郡主的话，奴家这簪子，是二十多年以前，陈大师的手作，专为中秋赏月定制的。今日我戴了，也是为了晚上的赏月宴。”李瓶儿低声地说。
“二十多年以前……唉，我也有一套西支中秋节的簪子，分别是月亮、兔子、桂花和蟾宫图。我对它们喜欢得爱不释手，哪怕中秋节过了，都还一首戴着。我那时年轻，头发厚，因为要盘云髻，所以一次要用到西根簪子。后来啊，其中的一根丢失了，这个故事就不完整了，我也就一首没戴过这套簪子，正好云髻也不流行了，就没再盘过云髻。”听得出来，远宁郡主是个喜欢怀旧的人。
“那支丢了的金簪是什么图案的？”李瓶儿明知故问。
“兔子。是兔子。跟你这支一模一样的造型。”远宁郡主略带激动地说，“当时，一个给我梳头的婢女出逃，顺手就带走了我的许多首饰。有发簪、耳饰和项圈，当时报了官，但那些饭桶整整查了一年都一无所获。再后来，我出嫁了，这件事情也就搁在一边了。没想到今天居然又见到了同款簪子。”远宁郡主叹了一口气，把簪子插回李瓶儿的发髻上，“也不知道，那个跑掉的婢女过得怎么样了。”
“她……是你很喜欢的一个婢子吗？”李瓶儿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是啊，她是个俏丽的小姑娘。当时一起入府的有十二三个姑娘呢，只有她最会梳头盘发，我就把她留在房里了。”远宁郡主回忆道。
“听说婉嫔张氏，当年就是皇太后的梳头婢。你的梳头婢算是错过了飞黄腾达的机会。”李瓶儿谨慎地抛出另一个话题。
“唉，那个丫头可没有婉嫔的好命，她连忠王世子都看不上，偏要嫁一个马夫，去做穷呢！”远宁郡主重重地说。
“？？？忠王世子？”李瓶儿听得有点懵。
“就是现在的忠王，他袭爵了。我跟他是很要好的朋友，他经常来找我骑马射箭。一次我正在梳头呢，忠王跑过来，一眼就相中了那个梳头婢，想要纳她做妾。”远宁郡主感叹道，“我当下就给她说了，但那个傻丫头一根筋，非要去做穷，说什么也不肯做富人妾。我不过骂了她两句，她竟然就赌气跑了！”
“后来再没有音讯了吗？”李瓶儿心头一紧，看来，涉案的人又多了一个忠王。
“在没有一点音讯。她心心念念要嫁的那个马夫，其实并没有跟她一起逃走，而是老老实实的继续养马。所以，我不知道她逃走有什么意义。当真是跟爱人一起逃走，我也就算了。她这样真不懂是什么路数！”远宁郡主讲的首摇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