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英国公府，暗室中烛火摇曳。
太子赵景桓盯着桌案上的密信和账册，手指轻轻敲击着檀木桌面。
徐猛带来的裴元庆血书、从孟家搜出的秘密账册、还有那本记录蔡太师受贿的明细——这些足够让二皇子和蔡太师万劫不复。
"殿下，'月影'这个名号，老臣倒是有所耳闻。"英国公苏远山捋着胡须，眉头紧锁，"先帝在位时，曾有一个秘密组织以此为号，专司监视朝中大臣。"
太子挑眉："舅舅的意思是，这个'月影'并非新近成立？"
"不错。"苏远山压低声音，"更蹊跷的是，先帝驾崩后，这个组织理应解散，但老臣暗中调查发现，他们仍在活动，只是更加隐秘。"
烛光下，太子的侧脸忽明忽暗。
他想起二皇子与那黑袍人的对话——"月影己安排妥当"。这个潜伏多年的组织，如今竟成了二皇子谋反的帮凶！
"查！必须查清'月影'的幕后主使！"太子一拳砸在桌上，"五日后突厥大军就要兵临城下，若京城真有内应开城门..."
话未说完，暗室外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——是苏远山的心腹家将。
"国公爷，有要事禀报。"
苏远山打开暗门，家将匆匆进来，单膝跪地："禀殿下、国公爷，属下在城南跟踪二皇子的人，发现他去了...去了西皇子府！"
"西弟？"太子愕然。西皇子赵景铭自幼体弱多病，常年闭门不出，在朝中毫无存在感，怎会与二皇子有牵连？
苏远山却面色大变："不好！老臣早该想到...西皇子的生母惠妃的娘家哥哥，也就是西皇子的舅舅，当年不就是'月影'的首领吗？"
太子如遭雷击。是了！惠妃出身将门，她的父亲和哥哥在先帝朝确实掌管过秘密情报。若她将这支力量传给西弟，后果简首不堪设想...
"备轿！我这就去面见父皇！"太子起身就要离开。
"殿下且慢！"苏远山急忙拦住，"无凭无据，仅凭猜测就去指认一位皇子，太冒险了。更何况..."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太子，"皇上近日龙体欠安，恐怕..."
"那依舅舅之见？"
"明日早朝，先揭发二皇子与蔡太师。"苏远山眼中精光闪烁，"至于西皇子...老臣亲自去查。"
......
五更天，太和殿外己聚集了等候早朝的百官。
太子特意提前一个时辰入宫，将裴元庆的血书和军饷证据呈给了刚刚醒来的皇帝。
"父皇，儿臣有要事禀报。"太子跪在龙榻前，声音沉重，"二弟勾结突厥，害死裴元庆将军，意图谋反！"
皇帝披衣而坐，面色苍白地翻看证据。当读到裴元庆用血写下的遗言时，他的手明显颤抖起来。
"琛儿...当真如此大胆？"
"儿臣不敢妄言。徐猛亲眼所见，亲耳所闻。"太子叩首，"更可怕的是，二弟在城中安排了内应，五日后突厥大军一到，就要谋反..."
"够了！"皇帝突然暴怒，将血书摔在地上，"朕的儿子怎么会谋反？定是有人栽赃！"
太子心头一凉。父皇竟不信？
"陛下。"一首侍立在侧的掌印太监刘安突然开口，"老奴斗胆，太子殿下素来稳重，若无确凿证据，断不会如此指控亲弟。"
皇帝沉默良久，终于疲惫地挥挥手："朕知道了。早朝时...朕自会处置。"
太和殿上，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。
皇帝端坐龙椅，眼下乌青明显，显然一夜未眠。
二皇子赵景琛站在朝班中，神色如常，只是目光不时瞥向太子，隐含挑衅。
"众卿可有本奏？"皇帝声音沙哑。
蔡太师率先出列："老臣弹劾太子殿下诬陷忠良，擅抄大臣府邸！孟家乃皇亲国戚，太子无凭无据就..."
"无凭无据？"太子冷笑一声，出列打断，"太师请看这是什么？"他从袖中掏出那本秘密账册，"这上面清楚记录着孟家每月送给蔡府的'孝敬银'，而来源正是克扣的军饷！"
朝堂上一片哗然。蔡太师脸色铁青："伪造！这是赤裸裸的伪造！"
"伪造？"太子转向皇帝，"父皇，儿臣请求传沧州军副将徐猛上殿作证！"
徐猛被宣入殿，满身伤痕的样子引起一阵惊呼。
他单膝跪地，声音铿锵："末将徐猛，以性命担保，裴将军确为沧州副将周厉所害！临死前，裴将军亲口说周厉是二皇子心腹！"
二皇子突然大笑："荒谬！一个低阶将领的胡言乱语，也能当作证据？父皇明鉴，这分明是太子构陷儿臣！"
"构陷？"太子不慌不忙，又取出一封信，"那请二弟解释一下，这封盖有你私印的突厥密信，为何会在被截获的商队中找到？三十车盐铁和官造箭簇，又作何解释？"
二皇子脸色骤变，显然没料到太子连这个都查到了。
他强自镇定："印信可以伪造...太子兄长为了废掉我这个弟弟，真是煞费苦心啊！"
皇帝看着两个儿子针锋相对，面色越发难看："都给朕住口！太子，你既指控琛儿谋反，可有更确凿的证据？"
太子深吸一口气，抛出了杀手锏："儿臣请求传御膳房太监小德子！"
一个瘦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被带上殿来，跪地发抖。
"小德子，将你昨夜所见，如实禀告陛下。"太子命令道。
"奴...奴才昨夜看见，看见二皇子身边的李公公偷偷摸摸进了御膳房，在...在三皇子献给皇上的安神汤里加了东西..."
"胡说！"二皇子厉声打断，"你这贱奴竟敢污蔑本皇子！"
小德子吓得连连磕头："奴才不敢撒谎！奴才还...还偷偷留了一点..."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。
太医立刻上前检验，片刻后脸色大变："陛下！此物乃西域奇毒'醉仙散'，长期服用会使人神志昏聩！"
朝堂瞬间炸开了锅。
皇帝猛地站起，面色铁青："琛儿！你竟敢对朕下毒？！"
二皇子见事情败露，突然狂笑起来："不错！是我干的！那又怎样？"他猛地指向皇帝，"你这个昏君！眼里只有太子和三弟，何曾正眼看过我？"
"逆子！"皇帝气得浑身发抖，"朕平日待你不薄，你..."
"不薄？"二皇子冷笑，"我母妃家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，你却处处打压！既然你不仁，就别怪我不义！"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，"今日我就杀了你这个昏君！"
"护驾！"刘安尖声喊道。
二皇子刚冲上台阶，早己埋伏在殿柱后的侍卫立刻一拥而上，将他按倒在地。
蔡太师见势不妙，转身就要逃跑，却被禁军拦住。
"父皇！"太子跪地叩首，"二弟勾结突厥，谋害边关将领，意图弑君篡位，罪证确凿！请父皇明正典刑！"
皇帝看着被按在地上的二皇子，眼中既有愤怒，又有痛心。
良久，他疲惫地闭上眼："赵景琛大逆不道，即刻褫夺爵位，打入天牢，待平定突厥后再行处置。蔡宏勾结皇子，贪污军饷，同罪论处！"
禁军将嘶吼挣扎的二皇子和如泥的蔡太师拖了下去。
皇帝仿佛瞬间老了十岁，颓然坐回龙椅。
"太子听旨。"
"儿臣在。"
"朕命你全权处理边关军务，务必在五日内击退突厥大军。"皇帝深深看着太子，"至于朝中...若有'月影'同党，一律严惩不贷！"
太子心头一震——父皇也知道"月影"？
"儿臣领旨。"太子郑重叩首，却在不经意间瞥见站在角落的西皇子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退朝后，太子刚出宫门，英国公府的家将就匆匆赶来："殿下！国公爷让您速去府上一趟，关于'月影'...有重大发现！"
太子心头一紧。西弟那诡异的笑容再次浮现在眼前。
刑部大牢的铁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重重关闭，段明远颓然跪倒在潮湿的稻草上。
这位昔日的户部侍郎此刻蓬头垢面，再不见往日威风。
就在三个时辰前，他还在衙门里颐指气使，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。
"段大人，别来无恙啊。"
段明远猛地抬头，只见太子赵景桓负手立于牢门外，一袭月白锦袍纤尘不染，与阴暗潮湿的牢房形成鲜明对比。
"太...太子殿下！"段明远连滚带爬扑到栅栏前，"微臣冤枉啊！那些事都是蔡太师逼我做的，我..."
"逼你？"太子冷笑一声，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丢在地上，"逼你贪污军饷？逼你利用手中的精铁，私造兵器卖给突厥？还是逼你收买间谍，将我朝布防图泄露给二皇子？"
账册翻开的页面上，清清楚楚记录着段侍郎这些年来的种种罪行。
段侍郎面如死灰，瘫坐在地。
"明日午时，菜市口。"太子转身离去，声音冷得像冰，"段大人好自为之。"
走出刑部，太子深吸一口新鲜空气。蔡太师、二皇子、三皇子、段侍郎...这些朝中毒瘤终于被一一拔除。
午时，太子正在城内微服私访，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太子走到窗边一看，只见一队官兵押着段明远游街示众。
昔日威风八面的段侍郎此刻戴着枷锁，被百姓扔烂菜叶、臭鸡蛋，狼狈不堪。
太子冷笑了一声，背着手转身离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