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盆滚落在地的余音还在回响，苏晚的指尖己经碾碎两粒药丸。
沈昭的剑锋挑开食盒第三层暗屉时，她正盯着银匙上翻涌的墨绿色泡沫笑出声："御膳房新研制的翡翠羹？
怕是混了蚀骨草汁。"
"每月初七的素斋。"沈昭用剑尖拨弄食盒底部的鎏金云纹，那里沾着半片紫貂绒毛——正是大皇子麾下暗卫的标识。
窗外巡夜灯笼恰好转过拐角，晃动的光影里，苏晚腕间玉镯的裂纹己攀至肩头。
地宫深处又传来陶俑碎裂声，与皇帝寝殿方向升起的青烟在子时三刻准时重合。
沈昭突然握住她发烫的手腕："上次解毒反噬的寒气还没散尽。"他掌心有北境霜雪的气息，激得苏晚颈后浮现出淡金色药纹。
"二皇子给的解药..."苏晚话音戛然而止。
沈昭的剑鞘突然抵住她后腰命门穴，浑厚内力裹着药瓶里逸散的青雾，将两人笼罩在悬浮的药粉结界中。
三丈外的梧桐树上，两片枯叶被无形气劲绞成齑粉——大皇子最擅长的落叶听风术。
结界外传来阿萝带着哭腔的求饶："奴婢真的不知情..."食盒夹层突然迸射的毒针却在触及结界的瞬间化作春泥。
沈昭的剑气在苏晚发间凝成霜花，她闻到他衣襟上沾染的龙涎香里，混着今晨皇帝赐宴时才有的西域葡萄酒味。
"子母蛊发作时像百蚁噬心。"苏晚突然将药瓶按在沈昭心口，指尖顺着那道陈年箭伤游走，"你从何时开始替皇帝试毒？"沈昭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，他腕间玄铁链擦过她手腕玉镯时，裂纹竟诡异地开始愈合。
更漏声传来时，苏晚突然咬破舌尖。
鲜血滴在玉镯上的瞬间，地宫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崩塌声。
沈昭的剑气结界应声碎裂，他抱着她滚向屏风后的瞬间，十八支淬毒弩箭将湘妃竹屏风钉成刺猬。
"药魂反噬提前了..."苏晚蜷缩在沈昭怀里轻笑，指尖却悄悄勾住他腰间那枚褪色的平安扣。
那是三年前她随手扔给药王谷外小乞儿的玩意，如今浸染着洗不净的血腥气。
沈昭突然将三根金针扎进自己心脉，周身暴涨的罡气震碎所有弩箭。
苏晚闻到他血脉里觉醒的雪狼气息，这是战神境强行突破的征兆。
她腕间玉镯突然发出凤鸣，地宫深处沉睡千年的药鼎竟与之遥相呼应。
"别动本源之力！"苏晚的警告被沈昭用唇齿封住。
他渡来的寒气压制着她体内翻涌的药魂，却让锁骨处的神农印记开始灼烧。
当打更声第三次响起时，两人交握的掌心里，皇帝亲赐的合卺杯碎成粉末。
月光透过窗棂时，苏晚发现自己被沈昭用冰蚕丝被裹成粽子。
他正在检查那碗冷却的毒粥，侧脸在烛火中忽明忽暗："南疆巫祝炼的噬心蛊，倒是比兵部的火药精巧。"
"可惜他们算漏了..."苏晚突然剧烈咳嗽，指缝溢出的血珠在床幔上绽出曼陀罗花纹。
沈昭转身时，她己将沾血的帕子塞进枕下，腕间玉镯裂纹己蔓延至心口，与地宫里某尊破碎的青铜药鼎纹路分毫不差。
苏晚倚着冰裂纹窗棂咳出第三口血时，檐角的青铜风铃正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。
沈昭将熬好的药汤推到她面前，瓷碗里浮着的雪莲子突然绽开金丝纹路——这是药魂感知到毒性的征兆。
"看来御膳房今日添了夜宵。"她屈指弹在沈昭腰间玉佩上，迸溅的碎玉化作萤火虫大小的光点，将桌上那碟桂花糕照得通明。
糕点表面附着的灰绿色蛊虫正随着琴声蠕动，与皇帝寝殿传来的《破阵曲》音节严丝合缝。
沈昭的剑鞘突然横在苏晚腕间："子时方向。"他说话时喉结处的冰霜纹路蔓延至下颌，这是强行压制战神境反噬的征兆。
苏晚顺势将沾血的帕子塞进他袖口，指尖触到他藏在暗袋里的青铜钥匙——那是三日前潜入地宫时从药鼎底座取下的物件。
"劳驾战神大人当回药杵。"她抓起沈昭的手按在石臼里，紫灵芝混着他的血被碾碎时，窗外的梧桐叶瞬间枯黄。
十二道暗器破空声袭来，却在触及窗纱的刹那被疯长的藤蔓绞成碎末。
苏晚腕间的玉镯裂纹己蔓延至锁骨，在月光下像条吐信的毒蛇。
皇帝摔碎第五个茶盏时，大皇子正在用匕首削指甲。
鎏金灯架上栖着的红嘴鹦哥突然炸开，羽毛里爆出的毒粉将两个报信太监化为血水。"废物！"皇帝龙袍上的五爪金蟒被烛火映得扭曲，"去把南疆进贡的噬心蛊王取来！"
三更梆子响过第三声，阿萝提着食盒的手在发抖。
苏晚掀开装着莲子羹的青瓷盅，突然将滚烫的汤汁泼向房梁。
暗卫的惨叫声中，沈昭的剑气精准挑断那人脚筋。
坠落的尸体腰间，赫然别着司天监特制的避毒玉牌。
"劳烦转告陛下。"苏晚用染血的银簪挑开暗卫衣襟，露出底下用朱砂画的替身符咒，"下次要找活人试药，记得换掉御用的鹤顶红。"阿萝踉跄着退到门边时，瞥见苏晚背在身后的手正在滴血，那血珠落地竟生出朵半透明的曼陀罗。
沈昭在黎明前抓住了那只信鸽。
绑在鸽爪上的密函浸过显形药水后，浮现出祭祀用的青铜鼎图样。
苏晚对着烛火转动纸条，鼎耳处的饕餮纹在她瞳孔中幻化成活物："三日后祭天仪式，礼官要穿的是绛紫色祭服。"
"但钦天监昨日呈报的是玄色。"沈昭的剑尖在地面划出星宿图，当划到紫微星方位时，砖缝里突然钻出条通体赤红的蜈蚣。
苏晚弹了粒药丸过去，蜈蚣爆开的瞬间，半空中浮现出大皇子府邸的立体幻象——东南角的密室正在熔炼某种青铜器。
五更天的晨雾漫进窗棂时，苏晚终于将解毒药引凝成丹丸。
沈昭突然按住她发颤的手腕："药魂反噬的裂纹快到心脉了。"他掌心的霜花顺着苏晚手臂攀援而上，却在触及锁骨时被神农印记灼成水汽。
檐角的风铃无风自动，奏出段诡异的安魂曲。
皇帝在早朝时特意问起苏晚病情。
当听到"病体渐愈"的回禀，他捏碎了龙椅扶手上的夜明珠。
大皇子提议祭祀增加献药环节时，钦天监正使的瞳孔突然闪过妖异的紫光——就像那日在地宫见到的药鼎残片。
苏晚在午时收到阿萝偷塞的锦囊。
拆开三层油纸包着的密信时，夹带的凤凰花瓣突然自燃，在空中拼出祭祀台的星象图。
沈昭用剑尖挑起灰烬，在桌面拼出个残缺的卦象："坎上离下，水火未济。"
"错了。"苏晚将最后一点药渣撒在灰烬上，未济卦竟缓缓演变成死局当头的困卦，"陛下在祭坛底下埋了东西。"她腕间的玉镯突然发出蜂鸣，与记忆中某尊青铜鼎的震动频率重合。
沈昭的佩剑自动出鞘三寸，这是战神境感应到杀气的征兆。
暮色西合时，三十六名工匠开始布置祭坛。
当最后一块青石板合拢，监工的太监总管突然抽搐着倒地。
太医验尸说是突发恶疾，唯有躲在树梢的暗卫看见，死者后颈有枚朱砂画的微型药鼎印记——与苏晚今晨在密信角落画的标记一模一样。
子夜祭钟敲响时，苏晚正在给沈昭系上玄色披风。
礼部送来的祭服突然渗出腥甜气息，她捻起线头在烛火上一晃，火苗竟窜起三尺高的青烟。"明日祭天..."沈昭话未说完，祭坛方向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。
两人对视时，窗外的星子同时隐入云层，仿佛连苍穹都在等待血色黎明撕开伪装的祥瑞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