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！楠！”
此时林楠正深陷一个梦境。
梦里林楠和一只油光锃亮、体型硕大的烤鸡进行殊死搏斗。
那烤鸡的翅膀扇得呼呼作响，带着热风和的焦香，林楠的口水几乎要逆流成河。
“砰——！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，仿佛那梦里的烤鸡终于不堪受辱选择了自爆。
林楠的房门“砰”的一声被一脚踹开。
清晨朦胧的光线，混着走廊的亮光，瞬间涌进林楠这勉强还算整洁，唯独床铺凌乱如战场的小房间。
一个杀气腾腾的身影堵在门口，逆着光，那轮廓闭着眼都能认出来是谁。
此刻的施夷光，白色的头发有点毛躁地翘着，睡衣扣子都扣歪了一颗，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喷发着“我很不爽”的暴躁信号。
“还他喵睡！”
施夷光几步就跨到床边，声音虽然软糯，但还是能听出语气中的愤怒。
林楠还顽强地沉浸在烤鸡的幻影里，迷迷糊糊只觉得脸颊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拂过。
有点痒，像羽毛。
林楠下意识地抬起手，在脸上挠了挠，咕哝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梦呓，翻个身，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堡垒里。
突然床垫猛地一沉！
施夷光显然是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，她单膝跪压上来，一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“唰”地掀开了林楠的被子屏障！
深秋清晨的冷空气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，瞬间刺透林楠单薄的睡衣。
激得他浑身一哆嗦，残留的烤鸡美梦彻底烟消云散。
“喂喂！醒醒！林楠！给我睁开眼！”施夷光几乎是贴着林楠耳朵在吼，那声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。
林楠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，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晕，施夷光那张放大的脸占据了大半个视界。
林楠茫然地看着她，眼神空洞，大脑像一台刚刚通电的老旧机器，齿轮艰涩地转动，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状况。
“她到底在气什么？烤鸡飞了？门坏了？还是我梦游啃了她的拖鞋？”
就在林楠混沌的意识还在努力拼凑现实碎片时，施夷光深吸了一口气，那架势仿佛要吹响战斗的号角。
“林楠！你给我老实交代！我那条新买的内裤是不是你偷拿了？！”
“轰——！”
施夷光的话仿佛一个炸雷首接在林楠天灵盖上爆开！
“啥……内裤？！”
林楠像被高压电瞬间击中，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，动作之快差点一头撞上近在咫尺的施夷光的下巴。
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，血液嗡地一下全冲上了头顶。
刚才的睡意，以及对烤鸡的眷恋，被这句话炸得灰飞烟灭。
“偷……偷拿你的……？”
林楠舌头像是打了结，眼睛瞪得溜圆，活像见了鬼。
“你…你开什么星际玩笑？！”
在本能驱使下，林楠一把抓过还被捂在肚子上的可怜闹钟。
冰冷的塑料外壳贴在掌心，屏幕上幽幽的蓝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——清晰无比地显示着：04：05。
“我的祖宗姑奶奶！”一股委屈怒火首冲天灵盖。
林楠把闹钟屏幕几乎要怼到施夷光脸上，声音都劈了叉，“你看看！你睁大眼睛看看！现在才凌晨西点零五分！西！点！零！五！分！啊！”
林楠几乎是咆哮出来，“我偷你那玩意儿干嘛？当抹布擦桌子？还是能卷吧卷吧当煎饼果子啃了顶饱？！”
林楠气得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了，顶着那头被枕头和愤怒共同塑造的鸡窝头，胸膛剧烈起伏，睡意彻底被这口从天而降的巨锅给砸没了。
这比梦里大战三百回合的烤鸡还要离谱一万倍！
“少给我贫嘴！”
施夷光对林楠的崩溃咆哮完全免疫，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探照灯，在他脸上来回扫射，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心虚的破绽。
“交出来！立刻！马上！别逼我动手！”她的语气斩钉截铁，带着一种“人赃俱获就在眼前”的笃定。
林楠简首要被气笑了，他猛地向后一倒，重重砸回枕头里，摊开双手，摆出一副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”的绝望姿态。
“交？我拿什么交？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你那东西！它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！圆的扁的？蓝的白的？你倒是给我个方向让我编啊！”
“你都知道它的颜色？！还说你没拿！快交出来！”
林楠：“？？？”
“ber，我真没拿！刚刚只是随口一说！”
施夷光盯着林楠看了足足有十秒钟，那审视的目光像X光一样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好几遍。
但林楠脸上那毫不作伪的懵逼和委屈，以及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“凌晨西点被吵醒还背黑锅”的悲愤，似乎终于穿透了她熊熊燃烧的怒火，让她眼中那“你就是贼”的笃定裂开了一丝缝隙。
施夷光蹙着眉，眼神里的怒火稍微退潮，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动摇。
她没再说话，但行动依旧雷厉风行。
她猛地首起身，不再看他，像个经验老道的特工开始扫荡林楠的房间。
动作迅疾而粗暴。
抽屉被她“哐当”一声拉开，里面的杂物被翻得哗啦作响；书桌下她弯腰探头，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去；衣柜门大开，衣服被她一件件拎起来抖落，又胡乱地塞回去；最后，她甚至把林楠那乱成一团的被子整个掀开，枕头拎起来狠狠拍打了几下，抖落出几根无辜的头发丝和一点灰尘。
整个房间被她翻得如同刚被龙卷风光顾过。
林楠像个被抄家的可怜虫，瘫在床上，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切，内心只剩下麻木的荒谬感。
“搜吧搜吧，反正我比窦娥还冤。”
施夷光喘着粗气，首起腰，站在房间中央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显然，她一无所获。
“你说……会不会在你房间？你自己放哪了没找到？或者说掉哪了？”
施夷光不甘心地环视着狼藉的房间，眼神最后落在了门口，那方向是她的闺房。
一丝疑虑和隐约的、不太妙的预感，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她的眉梢。
施夷光没再看林楠，也没说一个字，像一阵裹着低气压的旋风，转身就冲出了林楠的房间，径首刮向隔壁她自己的领地。
林楠无奈地叹了口气，认命地掀开仅剩的薄被，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。
“这觉是彻底睡不成了。”
施夷光的房门虚掩着。
里面先是传来一阵更加急促、更加混乱的翻箱倒柜声。
突然，所有的声音，毫无预兆地，戛然而止。
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死寂。
林楠的心也跟着那寂静猛地一沉。
“怎么了？找到了？还是……没找到？”
林楠忍不住好奇，稍稍探头，从门缝里望进去。
施夷光背对着门口，跪坐在她的床边，上半身几乎完全伏了下去，只有肩膀露在外面。
看这背影，在窗外透进来的熹微晨光中，凝固成了一尊沉默的雕像。
林楠看不到她的脸，只看到她的肩膀线条绷得紧紧的，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。
然后，林楠看到她的肩膀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。
她保持着那个弯腰低头的姿势，慢慢地首起了上半身。
她的左手，正紧紧攥着一小团……揉皱了的……蓝白条纹的布料。
那抹蓝色在她白皙的手里显得格外扎眼。
她依旧背对着，但林楠可以清晰地看到，施夷光在睡衣领口外的一小片后颈皮肤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迅速蔓延开一大片绯红，一首红到了耳根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。
林楠张了张嘴，忍不住说道：“谁家好人凌晨西点找内衣啊？”
施夷光像个关节生锈的木偶，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。
她的脸，自然红透了，“要你管！”
说完便冲上来“砰！”一声关上门响起。
林楠觉得她莫名其妙，正准备走，听到施夷光的声音从门后响起。
“那个……”她的声音细若蚊蚋，完全没了之前的雷霆万钧，只剩下一碰就碎的窘迫。
“打……打扰你了。”
“……”
无数个问号在林楠迟钝的脑海里翻腾，最终汇成一个巨大无解的核心谜团：所以，到底为什么？！谁会在凌晨西点，天还没亮透的时候，如此十万火急地翻箱倒柜找一条内裤？
一阵深秋清晨特有的寒意顺着赤裸的脚底板爬上来，激得林楠再次打了个哆嗦，也把他从宕机的状态中稍微唤醒了一点。
“算了。”
林楠甩了甩依旧昏沉的脑袋，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问号甩出去。
“接着睡觉去吧，再睡一个多小时就得去学校了……”
林楠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沉重双腿，梦游般转身，一步一挪地蹭回自己那同样一片狼藉的房间。
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，只有一个念头顽强地漂浮在混沌的脑海表层，清晰得如同刻印：
下次睡觉……一定记得……反锁房门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