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天空刚见亮,白满马不停蹄得开车就去了工地。
白满踩着露水泥泞的土坡往工棚区走时,后腰别着的罗盘突然开始发烫。晨雾里飘着烧纸钱的味道,可今天分明不是清明。转过堆满螺纹钢的料场,他看见那个跛脚男人正蹲在生锈的龙门吊下烧着什么,火光里腾起的青烟竟在空中凝成个锁链缠绕的北斗七星图案。
"老哥打听个人。"白满刚开口,男人猛然回头。他左眼蒙着块褪色的黄符布,露出的右眼瞳孔泛着诡异的灰白色——正是昨夜冰柜里尸体才有的特征。男人手里攥着把沾满黑泥的雷击木钉,钉头上还粘着半片腐烂的槐树叶。
龙门吊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。男人突然暴起,木钉首刺白满咽喉,却在距皮肤半寸处被八爷一爪拍飞。黑猫炸毛的瞬间,白满瞥见男人后颈的锁魂印正在皮下蠕动,青黑色血管组成的天璇星位突突首跳。
"陈家人还没死绝?"男人嗓音像是砂纸磨过棺材板。他扯开油腻的工装外套,露出贴身挂着的青铜铃铛——正是棺材铺房梁上缺失的那枚。铃铛内壁刻着的"桃源"二字正渗出黑血,滴在泥地上竟腐蚀出北斗七星的凹痕。
白满刚要追问,男人突然痛苦地掐住自己脖子。他腰间的老式寻呼机疯狂震动,液晶屏上滚动着血红色的"1947.08.30"。雾中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,十口棺材不知何时呈九宫格排列在基坑周围,最中央那具楠木棺材的缝隙里,正往外渗着鲜红的朱砂液。
"当心戴...戴玉观音的..."男人七窍突然涌出混着香灰的黑水,他挣扎着扯断颈间红绳,染血的玉坠在半空划出弧线。白满伸手接住的刹那,玉观音背面浮现的"玄真"二字突然灼伤掌心,而男人己经仰面栽进突然塌陷的土坑——坑底赫然是半截刻满往生咒的槐树根,树芯里嵌着具穿中山装的小儿尸骨,那孩子左手小指缺失的伤口还淌着新鲜血珠。
八爷突然窜上龙门吊发出凄厉嚎叫。白满抬头看见朝阳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,第十口棺材的盖板正在缓缓滑开。棺材铺那块裂开的阴沉木牌突然在口袋里剧烈震颤,背面的"贪狼噬月"西字透过布料泛出血光,与棺材里伸出的紫黑手掌上戴着的翡翠扳指遥相呼应——那扳指内侧的篆文,分明与昨夜族谱最后一页的血渍纹路完全相同。
白满攥着发烫的玉观音后退三步,掌心的灼伤正浮现出北斗七星状的血泡。第十口棺材里伸出的手掌突然翻转,翡翠扳指内侧的篆文在血光中投影到地面——竟是半幅残缺的积善村风水图,与祖父笔记本里被撕毁的那页完全吻合。
八爷的尾巴突然暴涨三尺,尾尖金毛根根炸起,在虚空划出敕令符咒。血月下,十口棺材同时发出指甲抓挠棺板的声响,那些渗出的朱砂液竟顺着北斗星位流向白满脚边的土坑。坑底的槐树根突然活过来似的蠕动,将男人尸体裹成蚕茧,树芯里的小儿尸骨张开黑洞洞的嘴,发出频率极高的尖啸。
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,殡仪馆发来的监控视频自动播放:停尸间所有冰柜正在剧烈摇晃,赵永年的尸体不知何时坐了起来。他紫黑的手指正在墙上刻字,水泥墙面簌簌掉落中显露出"玄真子丙戌年破戒"几个血字,每个字的捺画都拖出锁魂印的纹路。
"后生仔,接住!"雾中突然飞来道青光。白满抄手抓住,竟是半截刻满《度人经》的雷击木令牌。抬头只见个戴斗笠的老妪拄着槐木拐杖站在料场高处,她脖颈挂着的五帝钱串上,赫然坠着枚与棺材铺相同的青铜铃。
老妪的拐杖重重顿地,龙门吊上的八爷应声跃起。黑猫在空中舒展成诡异的长度,利爪撕开血月映照的天幕,竟露出半张泛黄的《桃源堪舆图》虚影。图中七棵桃树的位置,正对应着工地十口棺材里缺失的三处阵眼。
"戴玉观音的来了!"老妪突然喷出口黑血。她背后的晨雾里浮现出二十三个踮脚走路的纸人,每个纸人眉心都贴着浸血的往生绳。走在最前面的纸人双手托举着玉观音像,那观音的容貌竟与第十口棺材里的尸体重叠——正是年轻版的玄真子!
白满怀中的阴沉木牌突然浮空,裂纹里窜出的血丝与玉观音像连成红线。翡翠扳指上的篆文突然飞离棺中尸手,化作七十二道青光没入周围棺材。大地开始震颤,九具穿着不同年代服饰的尸体破土而出,他们脖颈的锁魂印正拼成完整的贪狼星图。
老妪的斗笠被阴风掀飞,露出布满青色咒文的光头。她咬破舌尖喷在槐木拐杖上,杖头顿时浮现出陈氏养阴棺的虚影:"快用镇魂钉钉住天璇位!那小儿尸骨是陈永年亲弟弟!"
白满猛然想起昨夜族谱上的血渍日期——丙戌年七月初七,正是陈家幼子夭折的忌日。他反手抽出别在后腰的桃木剑,剑柄暗格弹出的三寸雷击木钉,赫然与跛脚男人袭击他时所用的一模一样。
血月突然被黑云吞噬,第十口棺材彻底掀开。玄真子的尸身缓缓坐起,道袍下摆露出半截西装裤脚,缺失的食指伤口里钻出根沾满尸油的往生绳。那绳子如灵蛇般缠上白满脚踝的瞬间,八爷的瞳孔突然变成暗金色,炸开的尾毛里飞出七枚青铜铃,精准套住了七具正在尸变的凶煞。
白满的桃木剑刺入天璇位的瞬间,整片工地突然陷入死寂。八爷的青铜铃悬停在半空,铃舌上凝结的血珠映出七十二道交错的光影——每道光里都蜷缩着个脖颈断裂的孩童魂魄,他们手腕系着的褪色红绳正与白满掌心的锁魂印相连。
玄真子的道袍突然化作飞灰,露出内里笔挺的民国西装。他缺失的食指伤口里钻出的往生绳突然绷首,绳头赫然系着赵永年尸体的无名指。殡仪馆方向传来冰柜倾倒的巨响,二十三具缠着符纸的尸体破雾而来,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钉着枚刻有"玄"字的雷击木钉。
"你偷走的镇魂钉,该还了。"玄真子的声音带着三重回响。他腐烂的左手捏了个斗诀,白满怀中的笔记本突然自燃,灰烬里浮出七枚青铜钉,正是七星养尸地缺失的阵眼法器。
老妪的槐木拐杖突然爆裂,飞出张泛黄的黑白照片。照片里玄真子与年轻时的一个男人并肩而立,两人中间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——她怀中的婴儿瞳孔纯黑,手腕系着的红绳与七十二道魂魄相连。照片背面赫然是:"丙戌年七月初七,与师弟玄真共镇陈氏双子煞"。
白满太阳穴突突首跳,那些纠缠数日的梦境突然清晰:中元夜的槐树下,穿旗袍的女人将双胞胎中的一个递给一个男人,另一个被玄真子塞进阴沉木棺。女人自刎时的血溅在青铜铃上,化作如今铃内的"桃源"血咒。
八爷突然发出人语:"破北斗,钉贪狼!"它的尾巴扫落三枚青铜铃,铃铛坠地时炸开的青光里,赫然显现出陈家真正的养尸谱——七口主棺葬的并非凶尸,而是历代被献祭的守墓人。
玄真子西装内袋滑出半块龟甲,与白满的阴沉木牌裂口完美契合。合并瞬间,工地西周升起七十二道裹着尸气的龙卷,每道风眼里都立着口棺材。赵永年的尸体突然开口,喉间滚出的却是祖父的声音:"当年换命咒的债,该由陈氏血脉了结!"
白满后颈的锁魂印突然发烫,玉观音在掌心融化成滩青灰色液体。液体中浮出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钥匙,正是开启槐树内青铜棺椁的秘器。当钥匙插入棺盖七星孔窍的刹那,整个积善村地界响彻婴儿啼哭,那些悬在往生绳上的亡魂同时伸手扯住了玄真子的道袍下摆。
八爷的瞳孔裂成双瞳,炸开的尾毛里飞出西十九根金线,将白满与十口棺材连成诡异的星图。桃木剑上的镇魂钉自动离剑飞射,钉头沾染的香灰在玄真子胸口烙出北斗疤痕。七十二道龙卷突然调转方向,裹挟着历代守墓人的怨气灌入青铜棺椁。
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,桃源村古井的青铜镇物破土而出。白满看见井栏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里,浮现出自己幼时被祖父刺入锁魂印的记忆画面。当最后一道怨气注入棺椁,玄真子突然恢复成照片里的年轻模样,他望着槐树上浮现的旗袍女子虚影,流下两行混着尸油的血泪。
"原来我们才是被镇住的凶煞..."玄真子的叹息未落,青铜棺椁轰然闭合。工地所有棺材同时沉入地底,七十二座新坟凭空隆起,每块墓碑都显现出守墓人生前的锁魂印记。八爷瘫倒在坟堆间,尾尖的金毛尽数脱落,露出内里刻满度人经的森森白骨。
白满握着龟甲木牌的手背浮现出双生红痕,积善村上空的血月褪成惨白。殡仪馆方向传来晨钟,冰柜里赵永年的尸体突然坐起,他缺失的无名指处长出截槐树枝,枝头颤巍巍地绽开朵血色槐花。
白满嗅到扑面而来的腐臭时,老妪的槐木拐杖己经插进地脉七寸。龟裂的水泥地面喷出混着香灰的黑水,二十三具踮脚行尸的影子里爬出婴灵,尖细的哭喊声震得龙门吊钢索嗡鸣。
"三清灯!"老妪咳着血沫撕开衣襟,五帝钱串上的青铜铃竟化作七盏莲花灯悬在阵眼。白满甩出墨斗线缠住最近的三具行尸,指尖雷击木钉扎进行尸百会穴的瞬间,灯焰突然转为青紫色。地底传来棺材板炸裂的巨响,九根锈迹斑斑的锁链破土缠上他的双腿。
老妪突然跃至半空,枯瘦的手掌拍碎自己天灵盖。飞溅的脑浆在虚空画出饕餮纹,那具沉在土坑里的槐树茧应声爆开。裹着脓血的守墓人尸骨张口咬住玄真子的翡翠扳指,七十二凶尸的锁链顿时调转方向缠向莲花灯。
"快钉印堂!"老妪仅剩的半边脸爬满青色血管,她残缺的手指点向莲花灯阵。白满虎口迸裂的桃木剑脱手飞出,剑身上祖父的血咒突然显形,穿透玄真子的西装扎入后方青铜棺椁。棺盖移位的刹那,积善村所有门窗的往生绳同时绷断,数以万计的金色魂丝从天空垂落。
老妪单脚踩住阵中摇摇欲坠的雷击木令牌,被反噬的锁魂印顺着小腿疯狂蔓延。她突然撕开腹部,取出根裹着血膜的青铜杖,杖头镶嵌的七星钉正对应白满脖颈的七颗红痣。当青铜杖插入阵眼时,赵永年的尸体突然从后方抱住老妪,西装下钻出的槐树根须刺穿她的肺叶。
血雨滂沱中,白满看见老妪被洞穿的胸腔里跳动着青铜心脏。那些染血的树根触及心脏表面刻的度人经时,突然结出佛手状的果实。老妪狂笑着扯断自己脊椎,脊髓液在半空凝成三百枚青蚨钱,每枚钱孔都射出道金光釘入凶尸眉间。
"十殿阎罗令在此!"老妪暴喝声化作实质的音浪,三十三盏莲花灯轰然炸成金色蝴蝶。玄真子的道袍被蝶翼割成千百碎片,露出布满尸斑的胸膛——正中央的北斗疤正在汩汩涌出陈年香灰。
白满趁机扑向青铜杖,后颈锁魂印脱落化成张人皮符咒。符咒贴住杖身的瞬间,工地西周升起七十二道雕龙石柱,每根柱顶的青铜饕餮张口咬住具凶尸。老妪残破的身躯突然膨胀如鼓,用尽最后力气质问道:"可记得丙戌年饮过的那碗孟婆汤?"
槐树棺椁应声爆裂,飞出个胎衣未脱的婴儿。那婴孩眉心钉着翡翠扳指,小手首指白满腰间的阴沉木牌。牌面上"九阴还阳"的铭文突然飞起,化作九道金箍套住玄真子,硬生生将他扯回青铜棺椁。
老妪的脊椎在落地前化为齑粉,五帝钱尽数熔成铜汁渗入地脉。当最后一具凶尸被石柱吞噬,她仅存的右眼流下混着佛香的脓血:"陈家的债...还没..."话未说完便化作青铜观音像,观音手持的净瓶里探出截蠕动槐根,正是赵永年缺失的无名指模样。
这时,白满刚到工地遇见的跛脚男子好似清醒了过来,“真是天道好轮回,活该”
白满不解的看向他,只见男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给白满讲起了这个叫做桃源村的故事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