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抄起案头那串早己锈红的镇尸钱,铜钱边缘在掌心勒出血痕。灰八爷尾尖的金色火焰突然分出一缕,缠绕在染血的铜钱上。原本斑驳的铜锈簌簌剥落,露出内里暗藏的金色符纹——这根本不是寻常镇尸钱,而是用七星钉熔铸的锁魂钉!
"叮——"
七盏青铜魂灯突然共鸣震颤,漂浮的骨铃碎片在灯芯处重组。爷爷的虚影将半块玉珏抛向空中,我手中的残玉自动飞起与之合璧。完整的巫祝面具在月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,那张狰狞的面孔突然睁开双眼,瞳孔里映出百年前暴雨倾盆的山神庙。
"当啷!"
锁魂钉突然挣脱红绳,钉尖迸发刺目金光。七具跪地的尸傀发出野兽般的嘶吼,它们胸口的魂灯剧烈摇晃,灯油竟是粘稠的黑血。灰八爷跃上供桌,尾尖火焰点燃《阴符经》,泛黄的纸页在烈焰中显出血色咒文。
"北斗注死,南斗注生!"凌川的虚影突然掐诀喝道,"把锁魂钉打进尸傀天灵盖!"
我抓起锁魂钉扑向最近的尸傀,腐臭的尸气熏得眼睛刺痛。那具尸傀突然抬手抓住我的手腕,青黑的指甲瞬间刺破皮肤。灰八爷的尖牙狠狠咬在尸傀肘关节,金色火焰顺着齿痕窜入经脉。尸傀动作凝滞的刹那,我猛地将锁魂钉拍进它眉心。
"嗷——!"
尸傀眼眶中的曼陀罗花突然爆开,猩红花瓣里飞出密密麻麻的尸蛾。其余六具尸傀突然手挽手围成圆圈,它们脚下的青砖裂开蛛网纹路,裂缝中渗出腥臭的黑水。我踩着翻涌的水花冲向第二具尸傀,却见它肩头的曼陀罗刺绣突然活过来,花瓣变成利齿咬住锁魂钉。
灰八爷突然蹿上房梁,尾尖金火扫过祖传的招魂幡。褪色的幡布上浮现北斗七星图,星光投射在地面黑水中,竟将粘稠的液体蒸发出缕缕青烟。我趁机将第二枚锁魂钉刺入尸傀太阳穴,它腐烂的嘴唇突然张开,吐出半截生锈的钥匙。
"当心!"凌川的虚影突然暴涨,"这些尸傀在结七煞锁魂阵!"
话音刚落,剩余五具尸傀突然解体,腐肉与骨骼在空中重组。数百根肋骨化作牢笼将我困住,腿骨拼接成祭坛,而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悬浮在祭坛中央,表面布满曼陀罗花纹。灰八爷的尾毛突然脱落,化作金色箭矢射向心脏,却在接触的瞬间被黑雾吞噬。
祭坛下的黑水突然沸腾,浮现出七口井眼。每口井中都探出惨白的手臂,指甲缝里塞满潮湿的坟土。我摸到腰间发烫的玉珏,巫祝面具的眼眶突然淌出两行血泪,滴在祭坛上烧出焦黑的孔洞。
"用你的血画破煞符!"凌川的虚影开始变得透明,"记得倒画北斗!"
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掌心,以指代笔在祭坛上疾书。鲜血触及黑水的瞬间蒸发出刺鼻青烟,灰八爷突然跳到我肩头,尾尖金火顺着血符游走。当最后一笔倒悬的天枢星纹完成时,整座祭坛突然塌陷,那些井中的手臂齐刷刷指向库房角落的雷击木棺材。
"轰隆!"
棺材盖突然炸成碎片,浓稠的黑雾中伸出一只青灰色手掌。那只手的中指戴着青铜指环,戒面巫祝面具与玉珏上的图案严丝合缝。灰八爷突然发出痛苦的呜咽,它右前爪的毛发开始脱落,露出皮肤上暗藏的殄文——那竟是《阴符经》缺失的最后一页!
黑雾渐渐凝聚形,唐装老人从棺中踏出。他肩头的曼陀罗刺绣己经完全绽开,花蕊处坐着七个拇指大小的婴灵,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我。更可怕的是他的双脚——左脚是正常布鞋,右脚却是缠着银铃的白骨!
"百年了......"老人的声音带着三重回声,"当年那只畜生坏我大事,今日就拿你这守棺人补全祭品。"
他抬手轻挥,七盏魂灯突然飞向北斗方位。长街外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,整座棺材铺的地基开始倾斜。我扶住香案时摸到冰凉的金丝楠木棺,棺身突然浮现出暗金色脉络——这些纹路竟与长白山龙脉走向完全一致!
灰八爷突然咬住我的裤脚往后院拖。穿过月洞门的瞬间,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浑身发冷——原本堆满木材的后院变成了暴雨中的山神庙,百年时空在此刻重叠。浑身是血的银尾紫貂正在供桌上撕咬傩面,而七个童男童女被铁链锁在七星桩上,胸口都插着骨铃。
"这是......"我摸到腕间发烫的锁魂钉,"共感回溯?"
老人鬼魅般的声音在暴雨中响起:"既然看到当年,就让你死个明白。"他的虚影出现在傩舞场中央,手中骨铃正在滴血,"若不是这畜生,我早该借七星童子的纯阴之血打开鬼门......"
灰八爷的前世突然发出尖啸,银尾扫过供桌上的青铜鼎。香灰倾洒在暴雨中,竟在空中凝成镇煞符。我福至心灵,抓起地上的桃木钉刺入掌心,蘸血在现世的棺材上复刻符咒。
时空重叠处开始崩塌,唐装老人的身影在虚实之间闪烁。我趁机将七枚锁魂钉抛向空中,灰八爷的尾尖金火瞬间将其点燃。燃烧的锁魂钉化作流星,精准刺入七盏魂灯的灯芯。
"不——!"老人发出凄厉惨叫,他的身体开始龟裂,无数曼陀罗花从裂缝中钻出,"我有永生秘......"
话音未落,金丝楠木棺突然立起,棺盖内侧的抓痕渗出蓝血。那只戴着青铜指环的手掌突然抓住老人脖颈,将他生生拖入棺中。合棺的瞬间,我瞥见棺内躺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青年,他心口插着半截桃木钉,钉头上刻着细小的"白"字。
暴雨幻象如泡影一般,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,后院又恢复到了满地狼藉的模样。那七盏魂灯,也不知何时,尽数熄灭了,就连那青铜灯座,都己经化作了齑粉,散落一地。
灰八爷此时正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墙角,它那右爪上的殄文,还在不断地渗出血来。我赶紧跑过去,将这团温热的毛球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。就在这时,我突然发现,在灰八爷的耳后,竟然浮现出了一道淡金色的刺青,仔细一看,那刺青竟然是我的生辰八字!
而凌川的虚影,此时也变得越来越淡,最后,他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话:“雷击木要雕成七星镇魂钉,埋在长白七峰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他的身影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,彻底消失不见了,只留下半卷《阴符经》,孤零零地飘落在地上。
黎明的曙光,渐渐地洒在了后院里。我开始收拾这满地的残局,然而,就在我整理那些沾染了黑血的器物时,却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:所有沾染了黑血的器物,竟然都在晨光的照耀下,慢慢地蒸发出了一缕缕青烟!
更让人感到不安的是,那块原本光滑如镜的巫祝玉珏,此时中央竟然多了一道血线,将那原本完整的面具,硬生生地分成了阴阳两半!
而当我清点那些镇尸钱时,更是惊讶地发现,原本应该是七七西十九枚的铜钱,此刻竟然多出了一枚!而且,这多出来的第七枚铜钱,竟然还带着些许余温,仿佛刚刚被人使用过一般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