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 镜
清晨的北邙城被瘴气笼罩,归墟堂的青铜镜蒙着层薄雾。梦石溪握着骨制牙刷,泡沫顺着嘴角滴落时,镜中突然浮现母亲梦秀婉的虚影。全息投影在晨光里泛着幽蓝,映得她眼角的细纹愈发清晰。
“梦小弟啊,”母亲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,“你有什么没给妈妈说的吗?”
梦石溪的动作骤然僵住,漱口杯磕在瓷盆边缘发出脆响。清水漫过手腕,他望着镜中自己骤然苍白的脸:“什么事?”
“朵小花找到我了,”梦秀婉指尖无意识着衣角,全息投影泛起细微涟漪,“她向我要你的星际星门坐标。”
漱口水在齿间泛起酸涩,梦石溪强压下喉间的不适:“她还说什么了?”
“你欠她五十万?”母亲的语气突然尖锐,镜中虚影向前倾,“追债追到我这里来了?”
药香混着潮湿的霉味涌入鼻腔,梦石溪抓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:“是追债,但不全是。他们需要地方安置移民——碧波星人炸,那些和平主义者不愿打仗消耗人口。”他冷笑一声,“可惜他们要来的艾琉涅亚星,战斗民族和阴谋家扎堆,偷妖兽幼崽引发兽潮攻城都是家常便饭。”
“这不是重点!”梦秀婉的虚影突然剧烈闪烁,“钱要我还吗?你缺钱怎么不早说?”她话音一转,语气突然变得温柔又哀怨,“还有你结婚的事,也打算瞒我一辈子?宗族大祭司说你身上缠着命运婚姻红线,连《克隆体意外险》都买不了......那个女孩子究竟是谁?”
铜镜表面凝结的水珠滑入衣领,梦石溪后背瞬间湿透。他想起暗巷里闪过的猩红契约,想起那本泛着黑雾的《命运婚书》,喉结艰难地滚动:“能不说吗?是......是神秘组织尊师府,他们有件禁忌诅咒物品,专门用来敲诈大人物。”
“你就是个开医馆的!”梦秀婉气得跺脚,全息投影几乎散成光点,“难道还成了什么大人物?”
“我们在星际黑市见过。”梦石溪突然压低声音,警惕地望向虚掩的房门。窗外传来乌鸦的嘶鸣,他凑近铜镜,呼出的白雾在镜面上画出扭曲的纹路,“红盟的时督主和腐败高层交易人类寿命,那些家伙靠禁忌手段续命,根本不怕克隆体分割财产。还有夜谭组织的魔雾镜,能诅咒凶杀者生成暗能量镜像......”
通讯突然中断,铜镜恢复清明。梦石溪望着镜中自己惊恐的倒影,后知后觉发现牙刷早己被攥得变形。门外传来学徒打翻药罐的声响,他深吸一口气,将潮湿的恐惧连同晨雾一起吞进肚里。而此时,星际航道上的某艘穿梭舰正划破虚空,载着朵小花和她的讨债队伍,朝着布满暗礁的艾琉涅亚星疾驰而来。
第二节 债
北邙城的暮色裹挟着硫磺味的风掠过归墟堂青瓦,梦石溪将最后半盏护心强肾液灌入蛇伤患者喉中时,瓷葫芦口溢出的琥珀色药液顺着那人青紫的下颌滴落,在染血的衣襟晕开诡异的纹路。
“抓紧!”他扯下束发的银链,用牙齿咬开患者染毒的袖口。青铜药碾在石桌上撞出闷响,三枚钢筷正架在酒精炉上烧得通红。当锋利的柳叶刀划开患者小腿发黑的皮肤时,腥臭的黑血喷涌而出,在青砖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。
“近心端绑紧!”梦石溪冲着吓呆的学徒低吼,自己却单膝抵住患者颤抖的膝盖。沾着草药残渣的纱布裹住伤口上方,他十指如铁钳般死死压住动脉。挤压伤口的动作迅猛而精准,污血混着毒囊碎片不断渗出,在陶盆里溅起狰狞的血花。
通讯仪就在这时开始疯狂震动,蓝光在昏暗的医馆里明明灭灭。梦石溪头也不抬,用沾满血污的袖口抹了把额角的汗珠。钢筷己烧得通体赤红,他猛地夹起一块浸了烈酒的棉团,火苗“轰”地窜起半人高,映得他瞳孔里跳动着危险的猩红。
“忍着!”灼烧伤口的焦糊味瞬间弥漫整个医馆,患者凄厉的惨叫几乎掀翻屋顶。梦石溪却像尊石像般纹丝不动,左手死死按住抽搐的伤腿,右手持着钢筷在伤口上来回熨烫,首到黑血凝固成痂,空气中只剩下令人作呕的皮肉焦香。
当患者终于停止抽搐,呼吸转为平稳绵长时,天边最后一缕晚霞也沉入了地平线。梦石溪瘫坐在药柜旁,这才注意到通讯仪己经累积了十七个未接来电。沙哑的嗓音还带着救治时的喘息,他按下接通键:“哪位?”
尖锐的怒吼瞬间炸开,震得他耳膜生疼:“死小梦!臭小梦!欠债躲起来当缩头乌龟,找你还不接通讯?!”电流杂音中,熟悉的软糯声线裹着滔天怒意,“碧波商盟的五十万魔晶币,加上三十年利滚利的利息——”
梦石溪的手指狠狠攥住身旁的药罐,指节泛白:“你是...朵小花?”窗外忽然掠过夜枭的啼鸣,惊得梁上积灰簌簌掉落,而通讯仪里传来的冷笑,比毒蛇的信子更令人脊背发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