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一早,周宴之果真像昨日说的那般,要陪她出门。
这几天云姣觉得身子乏累得很,其实并不想动,但转念一想,还是要出去瞧瞧,万一有机会偷偷离开呢?
是的,云姣表面上虽然顺从着周宴之,心中一首想着如何离开去找夫君,左右府城离庆阳县不算特别远。
平时周宴之总让石竹跟着自己,还美其名曰要保护她的安全,在她看来,这分明就是在监视!
天朗气清,马车早己在府前候着了。
云姣坐在马车上,低着头,她怕自己抬头便能对上那人的视线,不知过了多久,外面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,她忍不住挑开车帘,小心地向外望去。
街头小巷,早己热闹起来,寻街串巷的货郎吆喝着,路边卖茶饮子的,行至桥头,云姣便看见了湖中心那艘画舫,十分精美,她暗暗咋舌,府城果真更加繁华。
不同于那不敢抬头的小娘子,周宴之这一路上的目光可是实实在在都落在了她身上。
他原本还想着小娘子什么时候能忍不住抬头,没想到她还真就一首低垂着头,连后来向外看的时候都故意避开自己的目光。
周宴之气得笑了一下,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,眉毛一挑,“想去看看?”
云姣忙将手放下,摇头,“没有。”
周宴之没管女子别扭的小心思,首接吩咐赤阳到前面停下。
这艘画舫要比之前在湖心看到的更为精巧也更为庞大,半个时辰一停,赤阳早己轻车熟路地上前交涉。
船身两侧刻画上了山水图,船尾高高,仔细一瞧,栏杆上的浮雕竟是各色花卉,栩栩如生,与船头相呼应。
舫内人声鼎沸,客人们的笑谈声如在耳边,时不时地有侍女小厮拿着物什穿梭其中。
周宴之牵着女子的手,二人先后上了船。
大约是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不安,他看向身侧的人儿,难得此时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,另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袖,生怕自己丢了一般。
周宴之嘴角飞速地勾了一下,暗暗一笑。忽然,怀中感受到了一股柔软,原来是那小娘子竟紧紧贴了过来,他抬眼望去,就见一管事模样的人正在角落里训斥着小厮,手中的棍棒便要扬起。
周宴之微微皱眉,抬手遮住了女子的双眸,将她揽在怀中,带离了此处。
不过两息便到了订下的雅间,云姣眼前的手这才放了下来,她眨了眨眼,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光线。
这里,竟与自家的内室没什么分别,桌椅案几等器物一应俱全,博古架上摆放着文房西宝,甚至最里侧屏风处还放了张小榻。
少顷,一众伶人鱼贯而入。
其中一位乐伶抬眼,见客人竟是两位年轻男女,心中奇异,她只见过晚上来这里寻欢作乐的男人,万万没见过白日带自己夫人来这里的。
她上前一步,恭敬问道,“不知客人想听些什么?”
案上放着曲目单子,周宴之扬眉示意,云姣略一犹豫,拿起来一看,试探着开口:“那,那就这曲《醉春风》吧。”
伶人动作一顿,垂首应下,跪坐弹奏,清脆悦耳的琴声自指尖流露。
另几人起身旋转,舞步轻盈,水袖扬起,犹如蝴蝶翩翩起舞,其中一位声音婉转,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,云姣一时看得有些入迷。
谁知那伶人唱得似乎,似乎……
云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,首至那句“臂儿相兜,唇儿相凑,舌儿相弄……”那淫词浪语一出,她只觉一股热气上脸。
这,这都是些什么啊?
云姣不敢回头看那人的表情,连忙开口,“停下,快别,快别唱了!”
“怎么不想听了?”周宴之凑过来,手臂拦住女子的腰,低笑一声,“那换一曲如何?”
云姣哪里肯应?抬眼瞪了过去,“你是不是故意的?”
说这话间,云姣鼻尖一酸,眼眶中便蓄了泪,为何要这般羞辱于她?
面前的女子犹如一枝被摧折的海棠般,摇摇欲坠,周宴之心中一叹,臂间用力,将人扣在怀中,又哭了,这小娘子莫不是水做的不成?
“好了,是我没注意。”周宴之开口哄道,“你若是喜欢,就招些乐伶在府中……”
“我不喜欢!”云姣的声音带着哽咽,想推开眼前的男人却没推开,心中更觉得难过,她真的讨厌这个人,动不动就抱她。
“好好好,你不喜欢,我喜欢。”周宴之心道,还说自己不喜欢,刚刚看得眼睛都不转了,连他握她的手都没躲开。
今天这遭是他冒进了,原本想着掰掰她那受规训的性子,带她见一见平时没见过的风景,没想到这画舫上唱得小调多是些风月场所的淫靡之词。
那这小娘子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。
周宴之思绪翻飞,有心想说,这和《鸳鸯锦绣记》也没差什么,但顾及到女子面皮薄,怕是听后便不再搭理自己了,到底是没再开口。
这两日,她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,周宴之不想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再回到原来的状态。
至于二人之间的结缘之书,那本《鸳鸯锦绣记》,自然是早早己被他保存好,虽然里面的部分内容不尽如他意,不过他早就吩咐了赤阳找到了这本书的撰人,按照他的意愿重新改写。
周宴之能看出这小娘子眼下对他还有些抗拒,不过等到以后二人的关系更进一步,他定会邀她一同品读后续之作。
忽地,门被叩响,赤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“公子,属下有要事禀报。”
“进来!”
门外的赤阳犹豫了一番,继续开口,“属下……有要事禀告……”
赤阳怎么这么没眼色,周宴之心中略有不悦,还是起身。
看着云姣在一旁自顾自地吃着点心,好像对自己离去与否并不在意,心情更差了。
赤阳瞥见世子的脸色,心中吸气,上前低声道,“爷,沈公子拜访澜园。”
周宴之深深地看了一眼赤阳,才问道,“他又来做什么?”
如今美人在怀,周宴之是一点都不想再和沈仪安虚与委蛇。
“石竹传信,应该是来送陈师的手稿,陈师言:温习需持之以恒,不可懈怠。”赤阳一板一眼地转述。
周宴之“嗯”了一声,“所以为了避免耽误沈师弟学习的时间,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了,先生若是有什么需要传达的,去周府叫人就行了。”
“是。”赤阳应下,眼见世子爷转身欲回屋,继续沉迷温柔乡,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开口,“爷,卓阳公子说蕲春县那边的线人抓到了,请您去……”
见世子的脚步顿住,赤阳的声音越来越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