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了这个技术，羽书院就能飞速扩张。”
“焚书之后留下的空间，也能被《抡语》快速填充。”
“但，儒医？”
赢羽微微皱眉。
“儒家和医术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儒家对医术不是一直十分敌视的么？”
在赢羽的记忆中，医者和儒家最深的联系，就是韩愈的那句话。
巫医乐师百工之人,君子不齿！
即便韩愈敬佩医者互相教授对方医术的精神。
但在看待医者时却也是高高在上的姿态。
想了半晌，赢羽也没想到儒家和医者能有什么正面联系。
只能无奈摇头。
“算了，直接领取吧！”
大量信息一窝蜂的涌入赢羽脑海之中。
从最初的雕版印刷，一直到建国初期的铅字印刷术，在短短时间内便被赢羽尽数掌握。
·
但真正让赢羽关注的，却还是儒医！
闭阖双眼，赢羽迅速整理儒医有关的信息。
“范仲淹曰：不为良相、则为良医，儒医由此绵延。”
“良医重技，是为真，大医重德，是为善，圣医重道，是为美，此既为儒医三境！”
“嘶除了概述之外还有所有的儒医典籍！”
“苏轼的《苏学士良方》、《别药性论》。”
“陆游的《陆氏续集验方》。”
“司马光的《医问》……”
“好家伙，你们这群大儒，不老老实实去写诗，竟然集体偷摸去学医？”
看着那一本本传入自已脑海的医药书籍的著作者，赢羽彻底震惊了。
..............
朱熹、欧阳修、王安石、辛弃疾、文天祥、黄庭坚……
数十位登上了后世历史课本和语文课本的大儒，背地里竟然都是极其出众、留下了传世医书的医生！
这特么，简直反常识好不好！
但那一本本由他们亲手著作的医书却又清晰无误的告诉赢羽。
常识，就是用来打破的！
儒家的全才，超乎你的想象！
直到信息全部融入赢羽的脑海，赢羽才终于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。
“历代儒医的经验和著作尽数在我脑中。”
“再加上我对现代医学的了解和认知，自称一句当世第一医，不过分吧？”
原本看不上眼的土疙瘩，捡起来一看竟然是块狗头金！
这让赢羽忍不住满脸都是笑。
迅速穿上衣服，赢羽阔步离开卧房。
一直守在门口的卦夫当即拱手。
“公子！”
赢羽笑而颔首。
“走，去随本公子练练手。”
卦夫目露玩味。
公子手痒了？
不知道今天会是哪个倒霉蛋被公子胖揍一顿！
卦夫颇有些兴奋的拱手道：“卑职这就去为公子取兵刃！”
赢羽却摆了摆手。
“本公子不是要切磋，本公子是要去救人！”
“我儒家的本事，可不只是打打杀杀而已。”
“去给本公子取个医箱来！”
卦夫：？？？
突然感觉那个倒霉蛋更倒霉了！
赢羽背着药箱便出了门，准备寻找一位受害者。
与此同时，侯府。
后院中，烈焰舔舐着丹炉，升腾起袅袅青烟。
丹炉附近还有六根燃烧着的檀香，萦绕出层层烟雾.
烟雾缭绕间，使此地变得仙气缥缈、淡香悠长，混不似人间地！
但一道厉喝却打乱了这一片仙气。
“仁义侯？”
看着手中的竹简，淳于越冷声而喝。
“那逆徒有什么资格自称仁义！”
“就连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做不到，又有什么资格为人！”
“仁义侯？非人也！”
淳于越感觉自已的肺都快被气炸了。
凭什么！
那逆徒随自已学习时，不温不火，连君子之名都不似扶苏一般出众。
但悖逆自已后，却迅速成了大秦的侯爵？
这岂不是更说明淳于越不会教学？
反倒是那逆徒自已的羽书院，培养出了数千名高爵者。
对于尚未踏入儒家门墙的秦人而言，很显然，升官封爵可比恢复周礼有吸引力多了。
有了赢羽为例子，还会有多少人愿意师从正统儒家学儒！
侯勋往丹炉下方塞了几根精致雕花的昂贵木材作为燃料，淡声开口。
“但无论你我觉得他配不配，他就是做了侯爵。”
“他麾下的数千名弟子，也成了高爵。”
侯勋转身看着淳于越，有些无奈。
“淳于兄，侯某早就和你说过。”
“儒家是需要变通的。”
“君王喜欢什么，我们就给他们什么。”
“陛下不喜欢儒家崇周礼，那我们就换种方式求活。”
“在这样的大环境下，我儒家最好的选择就是全部成为方士。”
“只要忍到陛下驾崩，儒家就有了转圜的余地！”
司马相如曰：列仙之儒，居山泽间。
《列子》也有言：儒者多方。
方，便是方士之意。
足见从列子那个时代起，儒家便多有方士。
占卜、祭祀、占星更是儒家基本功之一。
诚如赢羽猜测的那般。
咸阳城内的方士众多，其中近四成都是儒生兼职或改行而来。
而侯勋，便是其中之一！
曾经的他，可是淳于越的同门师弟！
淳于越不满的看着侯勋。
“你这说辞，倒是与那逆徒有所相似。”
“怎的，你倒是喜欢起那逆徒的信口雌黄了？”
侯勋嘴角微翘。
“喜欢？”
“喜欢的不的了啊！”
“喜欢的都想送那羽公子些许金丹了！”
淳于越的火气也随之消散，失笑颔首。
“若果真如此，倒是那逆徒的福气。”
“就是不知道那逆徒能不能扛得住这般福气了！”
侯勋淡声道：“可惜那赢羽也出身儒家。”
“炼丹占卜这等事，他或多或少该有所了解。”
“金丹之法的弊病，没准他也会有所耳闻。”
淳于越抚须而笑。
“侯兄多虑了。”
“赢羽和嬴扶苏确实知道炼丹，甚至会炼一些简单的金丹。”
“但金丹弊病，唯少数大儒才会得知。”
“淳于某又怎会将其中详情教给赢羽和嬴扶苏？”
“若是侯兄将金丹送于赢羽，没准他还会感恩戴德呢！”
侯勋哑然失笑。
“淳于兄，倒是深谋远虑！”
“既如此，那侯某便做个好人。”
“正巧赢羽封侯，侯某便选上六枚金丹，当做贺礼赠与那赢羽便是。”
淳于越沉吟片刻后却摇了摇头。
“罢了。”
“接下来炼制出来的金丹还是全数献给陛下为好。”
“赢羽此人，不足为虑。”
“待到陛下驾崩之后，那赢羽便成了没压的老虎，再无可惧！”
侯勋愕然看向淳于越。
“炼出的金丹全数献给陛下？”
“你也知道这金丹的毒性有多大。”
“若是所有金丹尽皆献给陛下的话，陛下不出三年绝对驾崩！”
“以当下形势，陛下驾崩之后，继承人很可能会是赢羽！”
“淳于兄莫不是已经选定了下一个帮扶之人，意欲助他夺位？”
倘若淳于越和侯勋的话被外人听到，定会掀起一片哗然。
侯勋和淳于越早就知道这金丹有毒！
甚至很多大儒都知道金丹是有毒的。
之所以将这金丹献给嬴政，不仅仅是为了讨要赏赐，更是为了让嬴政赶紧去死！
淳于越面露冷色。
“没有人。”
“那暴君之子，皆是些狂悖无礼、狼心狗肺之徒。”
“无一人有资格得到淳于某的帮扶！”
扶苏和赢羽的表现可谓是伤透了淳于越的心。
若是只有赢羽一人反戈还好。
但扶苏的反戈却让淳于越对嬴政的子嗣彻底失望了！
侯勋面露无语。
“那淳于兄废此心力不是成了无用功，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！”
淳于越目露狠厉。
“怎会是无用功？”
“这偌大的天下，谁不想要？”
“只要在陛下立太子之前驾崩，十六位公子定然会陷入内斗。”
“淳于某已经在各地支持了数位县令。”
“一旦朝堂内斗，便点起反秦烽火！”
“届时，暴秦必亡！”
“这焚尽《周礼》的朝代，没有资格继续流传下去！”
身为儒生，这是淳于越最好的选择。
否则即便淳于越支持的皇帝继位，也难以收回焚烧《周礼》的命令。
因为那是忤逆嬴政，违背孝道，不符合儒家的价值观。
所以淳于越直接选择推翻大秦，再造一个属于儒家的乾坤！
侯勋还是觉得这个想法不太靠谱。
“淳于兄应该对现在的赢羽十分了解。”
“以赢羽之威，其他十五位公子如何与他竞争？”
“或许你百般算计到了最后，反而成全了赢羽！”
淳于越面露得意。
“正因为赢羽之威天下皆知，他才不可能夺位成功。”
“他太锋芒毕露了，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！”
“夺位之战中，他定会第一个被驱逐出局，而绝无登基的可能！”
侯勋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。
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。”
“赢羽若是继续潜藏下去，没准还能有些机会。”
“但诚如淳于兄所言，他，没机会了。”
摇了摇头，侯勋还是有些犹疑。
“可是以暴秦之威，即便朝堂内斗，即便有人带头起事。”
“天下群雄又怎能敌得过秦军锐士？”
不怪侯勋如此谨慎。
实在是淳于越所求太大。
弑君，操纵公子夺位，最终更是要颠覆天下，扭转乾坤！
任何一件事单拎出来都是至少牵扯数十万人，足以诛灭九族的大事。
更遑论是这些事全都凑在一起发生了。
淳于越轻声一笑。
“所以，淳于某寻了三位同道中人前来助拳。”
“有了这三位帮忙，侯兄担忧之事，将不复存在！”
侯勋好奇发问。
“何人？”
“竟能让淳于兄对如此笃信！”.
淳于越露出神秘的笑容。
“侯兄随淳于某来看看便知。”
侯勋一乐。
“淳于兄如此言说，侯某倒是有些好奇了。”
“这一炉马上成丹，稍待侯某片刻就好。”.
一边闲聊一边等待。
没多久，侯勋就揭开了丹炉的盖子。
取出一枚泛着金属光泽的金丹迎向太阳。
在日光的照耀下，金丹周边泛起一层如梦似幻的光辉毫光。
卖相出众，一看就不是凡品！
侯勋满意的点了点头。
“这一炉的质量，着实不错！”
淳于越畅快大笑。
“仁人者，天助之！”
“许是苍天都看不下暴秦了，故而在力助我等啊！”
侯勋笑而颔首。
“淳于兄所言，甚是！”
“走吧，去见见那两位被淳于兄看重的同道中人！”
将金丹收入木匣，藏进袖中，侯勋换上了一身寻常儒衫。
在淳于越的带领下，两人一路离开咸阳城，抵达距离咸阳城最近的一座乡里。
长安乡！
兜兜转转的进了一座民房。
侯勋便见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，正与一名皮肤略黑，但精神、卖相极佳的中年相对而坐。
侯勋目露讶然。
“卢伟，竟是你！”
仙风道骨的老者转过身来，笑而拱手。
“卢伟，见过侯兄！”
侯勋上前拱手后，笑而发问。
“卢兄莫不是已经寻得真仙？”
“竟舍得回返大秦了？”
卢伟随意一笑。
“得淳于兄相召，卢某自当回返。”
“此等大事，怎能少了卢某？”
侯勋讶然之色更甚。
“难道两位就是淳于兄所言的帮手？”
卢伟点了点头，右手一引。
“这位是闻名琅琊的方士，徐福！”
“乃是我寻仙派杰出的后辈，也是此番计划的其中一员。”
徐福笑着拱手一礼。
“徐福，见过侯生（方士）。”
侯勋拱手还礼过后，笑而看向淳于越。
“淳于兄，该说说整体计划了吧？”
淳于越面露得意。
“徐福乃是出海寻仙的方士，且有着绝对能蛊惑陛下斥全力支持的理由！”
侯勋愕然看向徐福。
“徐兄，果真如此？”
徐福当即颔首。
“确实如此。”
“陛下东巡之际，曾路过琅琊郡。”
“彼时，陛下所在的区域出现了天衍蜃楼！”
徐福沉声道：“那座岛屿，徐某去过！”
侯勋骇然惊呼：“徐兄竟有如此奇缘，能登得仙岛！”
徐福无奈摇头。
“什么仙岛？不过是一座寻常岛屿而已。”
“徐某尽可能的在那岛上搜寻了一番，却什么都没有见到。”
淳于越朗声而笑。
“那就是仙岛！”
“陛下心中的仙岛！”
“为了能登上那座仙岛，陛下定会愿意付出任何代价。”
“比如……”
淳于越缓声开口。
“大秦的大半水师！”
侯勋双眼之中尽是惊骇。
他终于明白了淳于越的谋划。
越想，侯勋越觉得这个计划十分可行！
侯勋迫切的看向徐福。
“你确定陛下愿意派遣水师助你？”
徐福拱手一礼。
“徐某以为，定会如此！”
“即便不成，徐某也甘愿冒险一试！”
说话间，徐福心中发苦。
徐福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，有九成把握忽悠嬴政上套。
但千算万算，徐福也没有算到。
嬴政竟然因为博浪沙刺杀事件和赢羽引儒家内斗这两件事，没去琅琊渡口巡查！
徐福的百般谋算，压根就没有施展的余地！
若非如此，两年前他就应该已经忽悠成功了。
现在已经可以带着满满的财宝享受人生了才对！
侯勋畅快大笑。
“善！”
“甚善！”
“徐兄意欲何时行事？”
徐福沉声道：“越快越好！”
“徐某早已急不可耐！”
侯勋双手一拍。
“那还等什么？”
“不若今日便随侯某入宫面圣如何？”
徐福想要应诺，却看向了卢伟。
卢伟笑着点了点头。
“徐福，你先行事。”
“卢某外出的时间还不太充足，暂时再在此地躲藏一段时间。”
“岔开间隔，也免得陛下起疑。”
徐福感激的赶忙拱手。
“拜谢卢兄！”
……
与此同时，咸阳宫。
御书房内，嬴政翻看着手上的奏章，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。
“殷通等一百四十七位儒家五百石以上官吏将子嗣送往羽书院？”
“天下间一万零二十六名儒生已经开具路引，意欲拜入羽书院？”
“羽这孩子的书院，还真做起来了！”
“看来获封仁义侯之后，这孩子的名望也竖起来了啊。”
秦朝时期，出门必须要开具路引。
就像后世办签证一样，要去哪儿、做什么、去多久等问题都问的一清二楚。
这也让嬴政得以清晰的掌控了天下间人口的流动走向。
侍立在侧的顿若笑而开口。
“羽公子最出众的可不是侯爵之位。”
“这般年纪就有领兵机会的公子很多，这般年纪就能封君的公子更多。”
“但能在十六岁这个年纪覆灭一国者，纵观天下也无一人！”
“谁人不愿追随这般主将？”
“羽书院中那三千四百余名高爵弟子，便是明证！”
嬴政伸手点了点顿若。
“你啊，也学会阿谀奉承了。”
顿若淡然道：“陛下，您是知道末将的。”
“末将向来有一说一。”
“纵观过往千年，末将就没见过如羽公子一般的大将！”
“即便有稍逊些许的大将，也不会开书院，给天下人追随的机会。”
“因为他们并非公子，需要避嫌。”
“故而羽公子之优秀，纵观千年也无他人能及分毫！”
顿若确实从来都不会对嬴政说半句假话。
这也是嬴政敢于让顿若执掌大秦对内情报机构的原因。
如今顿若如此言说，就说明赢羽的能力，已经彻底折服了顿若！
嬴政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灿烂了些。
“我大秦老一辈将领有王翦，次代将领有王贲。”
“再次代者的青壮年将领，却有了断代。”
“朕寄予厚望的李信伐楚战败，折了脊梁。”
“蒙恬固然稳重，但比之老一辈将领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。”
“朕一直都在为大秦将领的断代而担忧。”
“朕也一直在花费心思，培养青壮一代的将领。”
“但朕万万没想到，最终竟是羽解了朕此烦忧！”
“哈哈哈咳咳咳”
正开怀大笑间，嬴政却又感觉肺部一阵刺痛。
嬴政剧烈的咳嗽着，颤抖的从袖中取出木匣。
但哆嗦的手却抓不住木匣中的金丹，甚至将为数不多的几枚金丹都抖到了地上。
顿若心头一凛，赶忙从地上捡起金丹。
迅速擦掉金丹上沾染的尘土后，助嬴政吞下。
一颗金丹入腹，嬴政的咳嗽平复了些许，表情却是有些发苦。
“从以往的半年一颗，到现在的一日四五颗。”
“朕也不知，朕还能坚持多久。”
顿若压抑着悲哀，低声劝慰。
“陛下，您定能享寿万年！”
嫪毐、吕不韦等权臣没有击败嬴政。
六国群雄也没有击败嬴政。
但终究，嬴政还是败给了岁月！
嬴政自嘲一笑，满面怆然。
“享寿万年？”
“朕只需要再活五十年！”
“再给朕五十年，朕就心满意足啊！”
顿若心中悲意更浓。
作为贴身护卫在嬴政身边的人，顿若更清楚嬴政的身体状况。
幼年的经历让嬴政的身体多有暗疮。
灭六国之战带给了嬴政极大的心理压力。
操持整个天下、连续推出各项举措又消耗了嬴政大量的心神。
熬夜是家常便饭、打击也接连不断。
这样残破的身躯，如何再撑五十年？
三十年都难啊！
就在此时，门外响起禁军的呼声。
“陛下，方士侯勋求见！”.
嬴政眼中涌出希冀的光。
“一刻钟后，传侯生入殿！”
“遵命！”
待到侯勋进入御书房时，嬴政的咳嗽已经彻底平息。
案几和冕服也干干净净的，脸上甚至洒了一点脂粉用以遮掩憔悴。
任谁都看不出嬴政方才连五脏六腑都险些要咳出来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