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本公子没记错的话,令妹已经十五岁了吧!”
在大秦,女子基本都是十三岁就结婚。
权贵家的女子出嫁会稍晚几年,但却会在十一岁左右就提前定下婚约。
然而如今王娴都已经十五岁了,却连份婚约都没有。
天底下顶好的女子,还会变成‘大龄’剩女?
骗鬼呢吧!
王离赶忙道:“夫子,这都是有原因的!”
“夫子若是不信,那改日弟子做东,请夫子来武成侯府宴饮。”
“届时夫子大可面见舍妹,辨认一番弟子说的到底是真是假。”
赢羽随意的摇了摇头。
“不了。”
“女人,只会影响本公子挥拳的速度!”
压下还想劝说的王离,赢羽肃声开口。
“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。”
“随本公子进一趟咸阳宫。”
王离不解的问:“大晚上的进宫做甚?”
赢羽目光投向陈力,缓声开口。
“去了结一桩大案!”.
半个时辰后.
御书房。
“此人便是于博浪沙挥出金锤之人?”
看着台下的陈力,嬴政目光十分复杂。
赢羽点了点头。
“没错,便是此人。”
嬴政有些质疑的看着赢羽。
“羽,你确定是此人么?”
嬴政实在没法把这个憨憨呆呆,进了御书房都不忘啃鸡腿的人和‘刺客’二字联系到一起。
就这智商,刺客这行是真的不适合他啊!
赢羽笑道:“父皇可莫要小看了他。”
“遍观天下,能将六十斤重锤扔出那么远的人,不超一掌之数。”
“而他,便是其中之一!”
“虽然他确实颇为呆憨,但也能听令行事。”
听着这话,陈力不乐意了。
“俺不憨!”
“俺聪明着嘞!”
反驳了一句后,陈力转头看向嬴政。
“你就是那个坐着六匹马拉的车的人?”
嬴政略略颔首。
“普天之下,唯朕有资格乘坐六匹马拉乘的马车。”
“怎的,你要告诉朕,确实是你刺杀了朕?”
陈力满是油水的大手摆了摆手。
“你骗俺。”
“俺扔锤子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。”
“分明有两架马车都是六匹马拉着的。”
“哪里只有你一个人能坐嘛!”
嬴政有些无奈。
另一架只是朕用以误导刺客的副车而已。
车厢内根本无人乘坐!
但嬴政却没有开口解释。
因为嬴政很怀疑,即便他解释了,陈力也听不懂副车是什么意思。
然而陈力见嬴政没有解释,却自觉发现了真相,顿时露出骄傲的笑容。
“你看!”
“虽然很多人说俺憨,但俺其实机智的一批!”
搓了搓手,陈力颇有些期待的看着嬴政。
“俺家家主跟俺说了,锤废一驾六匹马拉的车,给俺两千斤烤肉。”
“但是当时俺就带了一柄锤子,没法再锤第二架了。”
“你能不能把你那架六匹马拉的车叫出来,让俺砸碎?”
“赚的烤肉,俺分你十、额不,分你五斤!”
说话间,陈力还十分心疼的伸出了一只手掌。
嬴政颇有些哭笑不得。
“就为了两千斤烤肉,你就刺杀于朕?”
嬴政完全无法理解,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两千斤烤肉就会来刺驾!
赢羽耸了耸肩。
“父皇,您就知足吧。”
“您好歹还值两千斤烤肉,陈力来刺杀儿臣的报酬可是只有千斤烤肉而已。”
“父皇的命比儿臣贵了一倍呢!”
陈力认真的看着赢羽。
“不是你的命比他的命。”
“是他马车的命比你的命贵!”
赢羽:???
你闭上嘴能死么?
嬴政再也忍耐不住,畅快大笑。
“哈哈哈”
“还真是个妙人!”
“羽我儿,你可得好好反思反思,为何连一架马车都要比你贵重!”
赢羽幽幽的看着嬴政。
“有那么好笑么?”
“那马车的命确实比儿臣的命更贵。”
“但父皇呢?”
“就是个添头!”
嬴政:……
瞪了赢羽一眼,但嬴政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没有收敛。
“你个逆子,怎能如此编排父皇?”
“说说吧,为何要将此人带来朕面前。”
赢羽笑了笑:“此人毕竟是于博浪沙刺驾之人。”
“儿臣既然发现了,当然该带他来面见父皇。”
嬴政轻笑摇头。
“若果真如此,羽合该将他交与廷尉。”
“而非是毫无辖制措施的便带来御书房。”
“羽,你是想将此人收为弟子?”
“你自觉能控制住他?”
赢羽坦然道:“确实有这个想法。”
“毕竟此人若是在沙场上也是一悍勇战士,能为我大秦做出不小的贡献。”
“且儿臣别的不多,就是肉多。”
“能用烤肉收买的人,于儿臣而言就是自已人!”
陈力眼睛放光的看着赢羽。
别的不多,就是肉多?
这话,太霸气了!
从今往后,俺绝对就是你的自已人!
赢羽拱手一礼。
“但究竟该如何处置,还是得看父皇的意思。”
嬴政缓缓收敛笑容,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,陷入沉吟。
一时间,御书房内鸦雀无声。
这气氛唬的陈力都不啃鸡腿了,有些怕怕的环视四周。
半晌过后,嬴政才终于开口。
“刺驾之事,兹事体大,不能不罚。”
“然此事多有波折,故朕代廷尉决断。”
“博浪沙刺秦,主使者乃是张良,而非陈力,陈力论算轻罪。”
“我大秦秦律将罪行分为有端(故意)与无端(无意)。”
“陈力刺驾,乃是无端之举,再论轻罪。”
“由此,判陈力仗责五十、鞭三十、罚赀三十万钱!”
刺驾这么大的罪,按律可不仅仅是斩首那么简单。
那是要诛连亲眷的!
但嬴政乃是一名十分爱惜人才的君王,对人才的容忍度比李世民还要高的多。
面对陈力这等极其勇武的憨批壮士,嬴政也不舍得一刀了断。
再加上发现陈力能为大秦所用,嬴政就更不舍得重责了。
为了能在维护秦律威严的情况下尽量压低惩罚,嬴政可是没少耗费脑细胞。
说完判决,嬴政面容放松了些许。
“也让这憨憨长点记性,知道什么是能做的,什么是不能做的!”
陈力一脸的轻松。
“仗责?”
“俺不怕这玩意。”
“俺阿翁之前用木棍打俺,木棍都打折了三根,俺一点都没觉得疼。”
赢羽淡声开口。
“三十万钱,足够买九千余斤的烤肉。”
陈力:???
陈力不敢置信的看向赢羽。
“啥?”
“九千余斤的烤肉?”
“俺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烤肉!”
赢羽继续补刀。
“而且是九千余斤的烤虎肉!”
“若是换成烤猪肉的话,足够一万五千斤的了。”
“而这,就是对你刺驾的惩罚!”
陈力:!!!
为了赚两千斤的烤肉,反而要被罚一万五千斤的烤肉?
陈力眨巴着眼睛,突然发觉,自已好像亏大发了!
自已如此聪明的人,怎么就吃了这么大的亏呢!
赢羽撇了陈力一眼。
“这些钱,为师会替你交。”
“但为师不会代你偿还刺君之罪。”
“所以这三十万钱,从你以后的月禾(月薪)里扣!”
陈力呆愣在原地,抓在手里的鸡腿掉落在地都恍若未觉。
一双眼眸中更似是少了些东西。
那是名为希望的光!
十余息后,陈力才哇的哭出声来。
“呜呜呜”
“俺以后再也不砸六匹马拉的车了!”
“俺的烤肉啊!”
……
与此同时,咸阳城北千余里外。
刚刚炙烤完成,油脂还在滋滋作响的烤全羊被端入大帐。
大帐内,数十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。
十余名匈奴大将分列左右,桌上已是杯盘狼藉。
颇显老朽的头曼单于大马金刀的坐在虎皮垫子上,醉意朦胧的看着舞蹈,满脸是笑。
“不错,这动作标准!”
“来,喝酒!”
“肉烤好了?补上补上,本单于为诸位爱将分肉!”
大帐内,觥筹交错,君臣相和。
但一名突然闯入大帐的传令兵却打破了这一片歌舞升平。
“单于!”
传令兵土古里推开端着烤全羊的侍从。
侍从一个踉跄,木盘中盛装着的烤全羊跌落在地。
土古里却完全没有在意,直接半跪在头曼单于面前,右拳用力砸心。
“有重要军情!”
头曼单于冷冷的撇了土古里一眼。
“这是谁的部下?”
“胆敢冲撞本单于的宴会?”
“拉出去砍了!”
“如今天方见暖,能有什么军情比此次宴饮更为重要!”
一众大将也附和高呼。
“多好的烤全羊啊,竟然就这么糟蹋了!”
“把他拉出去砍了!”
“擅闯单于金帐,此乃死罪七!”
眼瞅着单于亲兵持刀上前,土古里焦声大呼。
“单于,果真是有重要军情啊!”
“去岁秦人北伐,我匈奴黄河以南的疆域被尽数夺取。”
“九原城陷落,左谷蠡王巴达强被阵斩!”
头曼单于的酒爵在半空中僵住了。
脖子宛若生了锈一般,头曼单于动作僵硬的转头看向土古里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大匈奴的九原城,于去岁陷落?!”.
单于金帐内,所有将领全都呆呆的看着土古里。
全场寂静了几息过后,才爆发出一片哗然.
“怎么可能!”
“去岁陷落?你在开什么玩笑,如今都三月份了,你跟我说去岁九原城没了?”
“难道我匈奴的南方重城陷落之后,过了足足几个月我等方才得知消息?”
倘若土古里直接说九原城陷落,可信度还大一些。
但现在都三月份了,你跟我说去年的时候我匈奴黄河以南的疆域就全没了?
这就离了个大谱!
头曼握紧腰间的镶金直刀,怒声厉喝。
“你竟敢如此诅咒我大匈奴?”
“黄河以南的疆域,占据了我匈奴两成领土。”
“如此广袤的疆域若是果真陷落,本单于岂会过了几个月方才知道消息?”
“你这背叛匈奴、背叛长生天的腌臜杂碎。”
“本单于斩了你!”
拔刀出鞘,头曼极其愤怒的阔步走近土古里。
土古里被吓的瘫在地上,双腿蹬着地面连连后退,口中惊慌大呼。
“卑职怎会诅咒匈奴,怎敢欺骗单于?”
“是真的!”
“那秦狗去岁十月便出兵北伐,两个月内就夺下了九原城。”
“但夺下九原城之后,秦狗却无耻的没有更换旗帜,还让金狼旗在九原城上飘扬。”
“阴山大营的将士们见旗帜没变,就没有在意。”
“直到黄河解冻,右大将图雅尔派人渡河去九原城,请左谷蠡王做客时才发现。”
“黄河以南,尽已陷落啊!”
头曼一双怒目死死的盯着土古里,眸光之中除了愤怒之外还多了一丝犹疑。
金帐内的一众将领们也对自已刚才的判断了有了些不确定。
土古里的话,逻辑清晰,前后呼应,并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。
且头曼对自已的子民们也很了解。
一旦天降大雪,如无必要绝不会往部落外跑。
如此看来,还真可能会出现九原城陷落几个月却无人发现的情况!
见头曼有了些许动摇,土古里赶忙右拳砸心。
“单于,卑职敢以自已和全族的性命对长生天起誓。”
“卑职方才所说的话,没有一句话是假的。”
“但有半句假话,那就叫卑职全族死后都无法回到长生天!”
这番誓言在匈奴可谓是最重的重誓!
头曼本就已经有了些动摇,听到这话,头曼眼中的犹疑更甚。
“左大将巴特尔,派你族中将士去一趟九原城。”
“确认九原城是否还在我匈奴手中。”
“若是依旧还在,那就传令巴达强加紧城防,谨防秦狗进犯。”
巴特尔面露肃然,右拳砸心。
“末将遵命!”
巴特尔匆匆领命而去,头曼挥手令土古里退下,转身回到主位,沉声开口。
“倘若秦狗果真已经夺取了我匈奴黄河以南的疆域。”
“诸位爱将以为,我匈奴该当如何?”
左贤王呼斯楞微微皱眉。
“巴达强乃是我大匈奴的四角镇守王之一,其麾下族人虽然不多,但却都骁勇善战。”
“本王记得,去岁九月时巴达强还为单于献上了五万只羊、六千名秦狗奴隶,作为今年的收成。”
“假若这件事是真的,那说明秦狗在最多半年的时间内就彻底攻破了黄河以南。”
“而能够在半年之内彻底消灭巴达强所部,甚至让我大匈奴都没有丝毫察觉,可见秦狗军威之盛。”
“本王以为,当约束南下掠夺的部落,谨防秦狗继续北伐!”
右贤王其木格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。
“呼斯楞,别长他人志气,灭我们自已的威风!”
一拍大腿,其木格昂然而立。
“三十年前,本王不过是单于麾下的右副将。”
“单于,也只是挛鞮部落的万夫长而已。”
“但我等仅仅花费了不到二十年,就夺取了挛鞮部落。”
“更将散落于这片草原的所有部落尽数收服,建国匈奴!”
“我等,怕过谁!”
听着其木格的描述,金帐内的所有人都热血沸腾。
他们,是匈奴的开国功臣。
他们,是这片草原上战功最为彪炳的一群人。
他们从不会畏惧战争。
他们只会疯狂的去撕碎一个又一个不服从他们的部落!
秦?
又有何惧!
头曼单于畅快大笑。
“听说南方有个人,自称秦始皇。”
“在本单于统一北方草原后,他灭了六个国家,也统一了南方平原。”
“本单于对他,颇有兴趣。”
其木格等一众大将振奋高呼。
“末将等,必将那秦始皇擒来。”
“令他在单于帐前起舞!”
头曼畅快大笑。
“哈哈哈不愧是本单于的好儿郎们!”
直刀猛然下砍,一刀劈断那跌落在地的烤全羊。
捡起半只还沾着泥土的烤羊扔给其木格,头曼狂声大喝。
“本单于,等着为诸位庆功!”
其木格单膝跪地,野蛮撕咬下烤羊的一大块肉,高声呼应。
“末将能为单于带来的,唯有胜利!”
……
四个月后。
羽书院。
高台之上,樊哙背负双手来回踱步,口中厉声呵斥。
“斩!”
“刺!”
“出招要快,动作要狠,姿势要稳!”
四千余弟子在演武场上闪转腾挪,不断挥刺长剑。
夏侯婴则是站在赢羽身边,低声汇报。
“夫子,截至昨日,共有两万七千二百人报名。”
“经过身份审查、健康审查和识字情况审查后,有三千六百五十人被录取。”
“如今羽书院共有弟子四千七百三十一人。”
“其中曾拜入过儒家者共有九百八十人,余者皆是只开了蒙的普通人。”
赢羽满意颔首。
“短短四个月,便已经吸引了如此多的学子。”
“由此可见,为师这羽书院的吸引力还是很优秀的!”
四千余人,放在后世大学也比得上一个年级的总招生数了。
这四千余人也将成为物理版儒家的星星之火。
待到他们学有所成,便能点燃熊熊火焰!
夏侯婴嘴角抽搐。
“公子,您给的条件也太优厚了。”
“怎么可能会无人前来?”
“但,公子,很多人也都是奔着公子您给的待遇来的。”
“他们内心对于我儒家的认同并不算深。”
现在内史郡各个城池内都流传着赢羽编纂的宣传语。
学习文化哪家强?咸阳门东找羽!
千万卷典籍供弟子学习,先学技术后交费,第一年岁俸(年薪)当束脩(学费),毕业之后包分配!
也就是虚假宣传在大秦是重罪,否则根本没人会相信这些宣传语。
白吃白喝不说,表现优秀的还有奖学金?
非但如此,还能跟当朝公子牵上一丝师生情谊?
这么好的待遇还不来报名?
那绝对是个傻子!
若非赢羽定下的审查标准比较严。
为了第一批弟子能尽快出师,还要求弟子都能认识基础的秦篆,如今羽书院的人数至少也可以破万!
赢羽随意一笑。
“只要他们来了,那他们就是我儒家的弟子。”
“现在他们没有认同感不要紧。”
“待到他们深刻了解了为师的理念,他们定会认同的!”
无论是万世师表这一称号的群体效果,还是‘义’杖的单体效果,都能增长弟子的忠诚度。
赢羽就不信了,两个BUFF齐上阵,还搞不定这群弟子的心?
“夏侯婴,无须为忠心而担忧。”
“你看,很多弟子已经有了为师的几分风采!”
夏侯婴顺势望去,便看到钱苗正在用力刺出长剑。
昔日的钱苗身形瘦弱、文质彬彬,好似一阵强风就能把他吹倒。
但此刻钱苗的双臂却已经颇为粗壮,身形更是健硕了起来,甚至连身高都又增长了不少。
双眼中更是没了往日的温和仁善,唯有浓浓的坚毅和杀气!
夏侯婴不由得认同颔首。
“夫子所言,甚是!”
赢羽拎起义杖,迈步下了高台。
“记得,以真心方才能换真心!”
“你是师兄,未来更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夫子,你当承担起师兄的职责!”
话落之时,赢羽已经进入演武场。
见到惫懒的弟子,就大力一杖抽下去,加以警醒。
若是见到表现突出的弟子,便会轻轻的用义杖敲击小腿,给他加个BUFF。
钱苗等弟子汗如雨下,肌肉发颤,俨然已经到了极限。
但他们还在凭着本能和意志力一次次刺出手中剑刃。
看到这一幕,夏侯婴不由得露出温和的笑容,拱手一礼。
“弟子,遵命!”
羽书院内的一切,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。
然而就在此时,一阵谁都不愿意听到的声音陡然响起。
“咚咚咚……”
赢羽面色凝重的豁然看向咸阳宫。
“铜钟七响,这是……”
“大朝议钟!”.
麒麟殿内,群臣汇聚。
队列前端,蒙毅沉声开口。
“九原城发回战报。”.
“一个月前,匈奴右大将、阴山大营主将图雅尔派遣传令兵进入九原城,发现了九原城陷落的事实。”
“十三日前,图雅尔开始沿河收集渔民船只,聚拢于阴山大营附近。”
“六日前,匈奴右贤王其木格率本部兵马抵达阴山大营。”
“如今匈奴已于阴山大营囤积兵马三十五万。”
“九原侯蒙恬判断,匈奴随时可能渡河强攻!”
听到这话,麒麟殿内一片喧哗。
“匈奴狼子,还敢言战?”
“以黄河为屏,以九原城为前端,阻击匈奴不成问题。”
“但被打了不还手,又岂是我大秦的风格?”
杨端和阔步上前,轰然拱手。
“胡贼南侵,屡禁不止。”
“我大秦去岁北伐九原城,依旧没能打痛了匈奴。”
“他竟然还有胆子反攻!”
“陛下,末将请战,北灭匈奴!”
匈奴的举动在杨端和等将领看来,简直就是挑衅!
我大秦打你一顿,你非但不长教训,反而还要继续蹦跶?
是上次打的不够疼是吧?
行,那这次就灭了你!
杨端和身后,大量将领随之出列拱手。
“末将等,请战!”
“北灭匈奴!”
众将激昂之际,冯去疾却是上前一步,沉声开口。
“本官能明白诸位将军的心情。”
“但本官以为,此事不妥。”
“秦匈之战,我大秦必能大胜。”
“但匈奴,不是那么好灭的!”
冯去疾不得不给这些将军们泼一盆冷水。
灭国战和歼灭战需要进行的准备大不相同。
倘若以灭国战的方式进行准备,最后却只打了个歼灭战?
那大秦绝对血亏!
而大秦血亏的后果,就是黔首们受苦!
杨端和不满的瞪着冯去疾。
“冯相,您什么意思?”
“我大秦连灭六国,一统天下。”
“连齐楚燕赵这等雄主都灭了,难道还灭不了区区匈奴?”
王贲缓声开口。
“事实上,冯相说的没错。”
“匈奴,确实不是那么好灭的。”
听到这话,杨端和等将领全都安静了下来。
大秦灭六国,这是他们得以自傲的底气。
而这份底气,却有一半是王贲带来的。
如今连王贲都说不好灭了,那就说明,真的没那么好灭!
杨端和皱眉发问。
“通武侯,何出此言?”
王贲认真的解释。
“补给!”
“我大秦尚未探明匈奴坤舆图(地图)。”
“但据本侯所知,匈奴疆域十分广袤,不会逊于大秦多少。”
“而胡贼又是全民骑马,转移能力极强。”
“一旦匈奴南逃,我大秦完全无法维持那么长的补给线,用以追击匈奴!”
听到这两条原因,大部分将领都顿感棘手。
三军未动粮草先行。
补给永远是战争中最关键的一环。
战士们连吃都吃不饱,还打什么仗!
冯去疾见状继续补充。
“本相知道诸位将领都瞧不起匈奴的士卒。”
“诚然,匈奴之兵远逊于我大秦锐士。”
“但也请诸位将军莫要小觑了匈奴和头曼单于。”
“头曼单于原本只是挛(luán)鞮(dī)部落的万夫长。”
“三十年前,头曼单于刺杀挛鞮部落族长,自领新任族长。”
“二十八年前起,头曼单于率挛鞮部落掀起征伐。”
“于十七年间覆灭、收服、兼并了三百六十二个草原部落,建立匈奴国。”
“此等人,绝非等闲之辈!”
听到这话,杨端和等将领对匈奴的印象有了些许变化。
二十八前。
头曼单于耗时十七年,横扫三百六十二个草原部落,一统北方草原,建立匈奴。
十五年前。
始皇帝耗时十年,横扫天下六雄主,一统中原,建立秦朝。
论牛逼,还是始皇帝更牛逼的多。
毕竟故六国哪个单拎出来都能跟匈奴碰一碰。
但头曼单于这个人却也绝非酒囊饭袋啊!
嬴政坐直了身子,沉声发问。
“那诸位爱卿以为,我大秦该当何为?”
王贲拱手一礼。
“末将以为,秦匈之战,重在攻其心智、削其子民。”
“末将谏言,以一场决胜之战尽可能消灭匈奴战力,并彻底打痛匈奴。”
“令匈奴见秦则惧!”
“如今匈奴已于阴山大营囤积了大量兵马,倒是正适合我军施展。”
冯去疾也拱手开口。
“微臣附议再谏。”
“此战过后,广征徭役。”
“将赵地、燕地长城与我老秦长城修缮连接,筑成万里长城,护我大秦黔首!”
杨端和颇有些不忿的哼了一声。
“我大秦向来是打出去的。”
“有修长城的钱财和人力,还不如供应我军继续北伐呢!”
冯去疾撇了杨端和一眼。
“长城筑成,可保我大秦安稳发展。”
·
“如今我大秦初定,民心不稳、国库无粮。”
“接下来的每一年安稳,都会让我大秦愈发强盛,与匈奴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。”
“但北伐呢?”
“成功了,不过是再多些苦寒的土地而已。”
“然而若是失败了,那耗费的一切钱粮、人力便都没了!”
修长城是大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