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娘醒醒。”
叶允棠幽幽地睁开一双迷离的凤眸。
这一觉睡得好累。
虽然这马车内铺设得已经很好了,可这连日来的舟车晃动,她还是觉得有些体力不支。
“这一觉,睡得本宫累极了。”叶允棠打了个哈欠。
如意手脚利落为她洗漱换装,“娘娘您再忍忍,再过个几日就到了。”
“现今到哪里了?”
叶允棠迷朦的问,嗓子有些干哑。
“刚出了武定城,今夜估摸着是要安排在清槐县过夜。”
如意见她喉咙有些发干,回身便给她沏了一壶热茶,端到她面前。
叶允棠伸手接过,一饮而尽。
那温润的水流过干涸的嗓子有着说不出的清爽,“雨停了,这路怕是也不太好走了。”
车轮粼粼翻过泥地伴着周围马匹的嘶叫,车子在颠簸艰难前行。
“是啊。”
如意将茶盏放下,挑开帘子望向窗外:“前头已经在开路了,相信很快便会好走些。”
“嗯。”
叶允棠乏力地靠在车壁,只觉得浑身都有种酸疼无力之感。
但她心里却是高兴的。
从前她以为她这辈子都要待在那不见天日的宫墙内了。
可不曾想。
还能有出来这一日,虽说不过是去了行宫避暑。
可她仍觉满足。
人有时候可真是矛盾啊,一时想要那些,一时又想要这些。
总也是不满足的。
她将帘子折了起来,望着后退的风景,心里说不出的餍足。
雨后的风清凉入骨,透过窗户灌入她的衣领。
浑身骤然掠过一阵凉意……
叶允棠猛地咳嗽了几声。
“娘娘,奴婢还是将帘子放下吧,仔细伤寒冻了您的身体。”
如意颇为细致,当即便给了她一颗预防伤寒的药丸。
“这宫外行路不必宫里面方便,娘娘您吃些这些强身健体的药丸,会好一些的。”
“嗯,有心了。”
马车继续行驶着,她们一行一共有十辆马车。
谢沉宴独自乘坐一辆,她一辆,后头跟着的便是宫里一道随来的各宫妃嫔。
夜里刚到了清槐县安顿好。
叶允棠便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好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。
“这是怎么了?”
叶允棠轻声问道,目光从手中的书卷上移开,落在了正忙着铺床的如意身上。
恰在此时,珍珠迈着小碎步匆匆走了进来。
恭敬地禀报道:“娘娘,并无大碍,只是那些娘娘们对现下住的地方颇有微词,心里觉着委屈,正暗自伤心呢。”
“不满住的地方?”
叶允棠微微挑眉,心中有些疑惑,她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将书卷轻轻放在一旁的小桌上。
然后缓缓站起身来,环顾了一下四周。
这临时住所虽算不得奢华,但也并非破败不堪。
床榻桌椅一应俱全,床上铺着的锦被虽不是什么稀世珍品,却也柔软舒适。
屋内的装饰虽简单,却也干净整洁,该有的物件一样都没有落下,她们又怎会不满?
叶允棠心中暗自思忖着。
“娘娘,您有所不知,”珍珠见叶允棠面露疑色,赶忙上前一步,轻声解释道,“奴婢听说那莲美人自小便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,打从出生到入宫,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,从未受过一星半点的苦楚。
想必是这临时住所的条件与宫内相比,实在是相差甚远,所以才会引得她心生不满吧。”
“莲美人?”
叶允棠微微颔首,脸上露出一抹思索的神情,她轻轻踱步到窗前,望着窗外的景色,口中喃喃自语道,“可是那个赫卓族进贡来的美人?”
“正是。”珍珠乖巧地应道。
叶允棠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中透着几分无奈:“这赫卓族为了讨好大祈,千里迢迢将这位一等一的娇贵美人进贡而来。
想必是早就说通了的。
如今怎会因为住得不如意,就要生出些事端?”
说罢,她又重新坐回榻上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叩着桌面,似是在思量对策。
珍珠垂首立在一旁,悄声道:“娘娘,要不咱们差人送些精致的玩意儿过去,安抚安抚莲美人的心?
听闻她对那些个西域的奇珍异宝尤为喜爱。
若是见了,兴许心情能畅快些。”
叶允棠微微摇头,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苦笑:“怕不是这般简单就能解决的。”
这莲美人,自打入宫起便很少有动静。
只安之一隅。
若真是要争宠夺利什么的,早就有所动作了。
又何必等到现下这个节点,明知不可为而为之?
单是这点就很是让人起疑。
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,只有如意铺床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响动。
过了片刻,叶允棠抬起头,眼神中闪过一丝决断:“罢了,本宫还是亲自走一趟吧,去瞧瞧这莲美人究竟闹的什么脾气。”
珍珠面露担忧之色:“娘娘,这……”
叶允棠站起身来,整了整衣衫。
神色从容淡定:“无妨,本宫既担着这后宫之责,便不能任由矛盾滋生。”
说罢,叶允棠带着珍珠与如意,向着莲美人的住所走去。
一路上,瞧见诸多宫女太监们行色匆匆,想来这里面的不满情绪已然蔓延开来。
待到了莲美人住处。
还未进门,便听见屋内传来嘤嘤的啜泣声。
叶允棠稳步踏入屋内,只见莲美人侧卧在榻,背对着门口,身形微微颤抖,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散开,肩头随着抽泣轻轻耸动。
叶允棠轻声开口:“莲美人,这是怎么了?
哭得这般伤心,可是有人欺负了你?
若是有委屈,尽管跟本宫说。”
莲美人听闻声响,缓缓转过头来,只见她双眸红肿,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,那楚楚可怜的模样,任谁见了都要心软三分。
她抽噎着开口:“皇后娘娘,您瞧瞧这屋子,又小又暗,东西也粗糙得很,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?!
在我家乡,连下人的屋子都比这儿强上百倍。
我本以为入宫能过上好日子,可如今……”
说着,又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。
“不是人住的地方,本宫与陛下不也都住了,仔细当心这祸从口出!”
叶允棠看向她的目光幽冷。
莲美人抬眸,眼中闪过一丝惧意。
连忙下床跪地求饶:“皇后娘娘恕罪,是臣妾言语之过。”
叶允棠看向她:“我们大祈一向是不喜奢靡,你既已嫁来大祈便要入乡随俗,切不可过度张扬。”
莲美人小声嘟囔着:“臣妾哪里过度张扬了,不过就是想要一桶牛乳沐浴罢了……”
一旁的珍珠有些看不下去,立马道:“这里可是驿站,论身份地位,这各宫的主位娘娘哪一位不比您的身份尊宠,大家都不说,偏您就这般娇贵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