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将白云,清风与归
如将白云,清风与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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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湖的尬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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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名:
如将白云,清风与归
作者:
叫我八十八
本章字数:
8556
更新时间:
2024-12-14

游湖这天,汉阳公主特意化了一个自认为美美的妆,还穿上了最新款的银鼠皮子做成的棉袄,头发依旧一丝不苟的,不过发髻上插了一支慎重其事的金钗,这支钗子是她册封为公主那天,独孤皇后送给她的,轻易不舍得戴出来。

鱼蛟坐船来的,通过绿杨城郭外的水道一路划过来,泊在天宁行宫门外的小码头上。

“公子,你要下去请公主上船呢,不然不合礼数。”管家提醒说。

“礼数?”鱼蛟挑起眉毛反问道。

“男未婚,女未嫁,却共乘一条船,又是带着篷的船,着实有些不妥,所以你要去再三请求,公主才能与你同乘。”

鱼蛟心下明白,这一定是公主府里传过来的要求。明明情愿的要死,却要装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,既有暧昧苟且的欲念,又要装出高洁不染的姿态,这是很多世家女子的必杀技。她们的母亲,乃至祖母,都有这项技能,骨子里很叫一个放得开,为了跟王孙公子联姻,攀上一门好亲事,不惜在各种场合制造偶遇,上元灯会,清明采风,古寺上香,道观算命,总之,勾住贵公子以前,她们似乎无处不在,直到勾住了,便摆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,好像无论男子做什么,都是图谋已久,自已不过是个可怜的猎物。所谓高端的猎人,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,是也。可惜鱼蛟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混子,他见过的女人比吃过的饭还多,所以一下子猜中了汉阳公主可笑的套路,然而现在戳穿,汉阳公主一定会翻脸,自已还得收住些。于是,起身,整理好衣裳,往天宁行宫去了。

汉阳公主对鱼蛟许是欢喜得紧,听见嬷嬷来报,说鱼蛟请她一同游湖,竟猛然起身,准备往外走。但想到自已竟然没有设置门槛,欣然赴约便是失态,又很克制地坐下了。

“传我的话,就说,鱼公子和我只是订婚,未来怎样还不作数呢,我是万万不能同他一道游湖的。”

鱼蛟听了嬷嬷的回复,觉得十分好笑,但强忍住没笑出声来,只是又请了一次。

嬷嬷进去一会儿,出来回复说,要换船才行,不能孤男寡女在一条小船上。

鱼蛟心里有些不耐烦了,虽说他经常遇见矫情的,装模作样的女子,但她们起码是好看的,值得费点力气三邀四请陪着演戏。这汉阳公主……鱼蛟想到这里,摇了摇头,立刻大声说,“既然公主想乘大船,那便乘大船好了。”

老嬷嬷听到鱼蛟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,有点不知所措了,只得报与汉阳公主。

公主突然愣了神,明明是贵妇们之间口口相传的秘诀,怎么到鱼蛟这里就不管用了呢?难道是自已身份不够高贵?还是俸禄不够多?或是别的什么原因?时间紧迫,容不得她慢慢推敲,她怕再折腾一次,鱼蛟索性直接回家了,所以赶紧对嬷嬷说,“你去回复鱼公子,说我这就来。”

客堂里,鱼蛟已经准备走了,他想,自已已经来赴过约,也不算失信,至于汉阳公主这种手腕和套路,当真讲出来,也是不上台面的小女人作态,既然她嫌同舟有损名节,那就依她的好了,料她也没脸再继续去皇后面前告状,否则自相矛盾。

刚踏出客堂,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干巴巴的“公子”,回头一看,是干巴巴的汉阳公主,干巴巴的身材,硬罩了一件银鼠毛的袄子,像极了一种大户人家冬天出门会用到的暖筒。这种暖筒是手炉的变形,也是铜制的,短柱状,外面用好看的布料包裹起来,放在胸口加温。暖筒解放了双手,如果物主嫌太热,在户外把它掏出来,外面的精美的布料也不失体面。一个穷人连棉衣都穿不起的年代,富人们仍旧有闲钱给自已的小物件,比如暖筒,比如手炉,穿上华丽的外套。

“哟,公主你起床了?”鱼蛟揶揄道。

“早就起床了,人家一直在等你呢。”汉阳公主磨刀石一样的瘦长脸微微发红,连雀斑都是红的,不过因为她鼻子有点长,也就是相学里讲的“鼠相”,所以远看像一只快活得发红的小老鼠。

鱼蛟作了个“有请”的手势,引导着公主到了行宫门口的小码头。那只他划过来的小乌篷船,正弱小而又孤零零地泊着,这只小船不会想到,两炷香的时间后,会有五艘华丽丽的大官船为它保驾护航。

汉阳公主没有坐过小船,她看到摇摇晃晃的小船,眉头皱了一下,但没说什么。鱼蛟一个跨跃,抢先跳上了船,那小船剧烈地颠簸起来,好在鱼蛟的平衡能力不错,摇摆几下也就站住了。鱼蛟转身看向汉阳公主,问道,“你不来吗?这船能装下你!”鱼蛟说话的意思,其实是讽刺汉阳公主摆谱,摆得无限大,跟海洋里的鳐鱼一样,恨不得铺满广陵城,本质却是一条迷你小船就能装下的肉身凡胎。汉阳公主听到的意思,却是鱼蛟抢先上船,替她试了一下,船很稳固,并且防止她害怕,特地给她说明了。

爱情会把一个死气沉沉的人变得活泼,但活泼的尽头,就是过分活跃到想入非非了。汉阳公主就是想入非非的,她一厢情愿地喜欢鱼蛟,也不问鱼蛟是怎么看她的,随之脑补各种充满延展性的情节画面,脑补到一定程度,她就会认定,鱼蛟对她是有情的,倘若鱼蛟老老实实和她结婚便罢,如果有半点叫她不如意的,她便会悲苦的认为,自已被负心汉欺骗了。然而,如果有明眼人看一看这个过程,鱼蛟是多么无辜,他只是活着,什么都没干,就落下了登徒子的恶名。所以每当有男女悲切地描述自已的情感之路如何坎坷,听众应当负责任地问一句,“你可真的在路上?”假如全是自说自话的描述,没有符合逻辑的实证,那么基本可以判定成臆想。现代医学中,对于这种自恋且富于大篇幻想的病症,根据程度不同,作出过详细的标准和分类,但古代却没有,故而许多精神分裂和心理疾病没有被发现,为太多戏文和故事提供了好的素材。

鱼蛟伸出手来扶汉阳公主,汉阳公主丝毫没有犹豫,紧紧握住鱼蛟的手,上了小船。此刻,鱼蛟的心里在冷笑,“随随便便就拉手了,你的教养呢?你不是总以高贵傲慢示人吗?装什么清纯呢!”但表面上还是很客气,什么也不讲。

汉阳公主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条木板上,必须谨慎,似乎动作稍微大一点,这船都能翻过去。

鱼蛟坐在她对面的木板上,看她顾不得华丽的皮草垂挂在地上,双手死死地卡住座下的木板,谨小慎微的模样,感到很是可笑。

“今天你化妆了……”鱼蛟突然凑过来,几乎是要和汉阳公主脸贴脸,吓得汉阳公主尖叫起来。这不过是鱼蛟调戏妇女的惯用把戏了。因为贴得过分近,小船一侧的重量发生改变,有些不太平衡。汉阳公主瞬间被吓得面无人色,而岸上的独孤启,更是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。管家因为早就看熟了这出戏,根本不觉得奇怪,倒是独孤家的人,都有点大惊小怪。

小船有个艄公,只负责划船,其他一概不管。汉阳公主想到自已竟然跟鱼蛟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独处,刚才鱼蛟还故意吓唬自已,并不生气,也不害怕,而是莫名地开心起来。可见所有的桃花癫都有一定的早期症状。

“你吓到我了……你是故意的吧?”

“汉阳公主不识水性吗?”鱼蛟看到公主因为羞涩,眼眶最贴近的一圈都发红了,视觉效果有点像烂眼角。

“我不太会游泳……我都没有游过湖……”汉阳公主开始了她的演技,长安的世家女子确实深谙此道,即使是寡妇再嫁,都要强调自已没见过外男,像汉阳公主这样的单身女子,不仅要标榜没见过外男,甚至连游湖采风的活动都没有参加过。个个都是冰清玉洁,深居简出,好像生活里完全不需要男性,都会自体繁殖。

“前年在洛阳,牡丹节的船会,我以为见到的是你……”鱼蛟用眼角瞥了一眼汉阳公主,说起一段往事,“当时卓王孙告诉我,船上那女子是他的青梅,我远远看过去,以为那是你……”

“唔……应该……应该……应该是看错了。”汉阳公主有些语无伦次。

鱼蛟是故意提到卓王孙的。那日在洛阳见到的女子确实是汉阳公主,卓王孙与她确实是青梅竹马,但不凑巧的是,去年卓郡王因为受贪污案的牵连,带着一家人被发配到边疆去了。卓家失势,独孤家立刻与他们撇清关系,汉阳公主甚至迅速写了一封绝交信给卓王孙,一刻都不等,几乎是马不停蹄。这些事,鱼蛟都一清二楚。

“哦。可能是我看错了。”鱼蛟盯着汉阳公主,目不转睛。

“公子,你这样看着我,我怪害怕的。”汉阳公主一副容易受到惊吓的小雀儿的模样。

“我只是在想卓王孙,突然提到故人,不由得不想他。”

“卓家……不是那个被发配边疆的卓家么。公子与他家相熟?”汉阳公主决心不认识卓王孙了,不管怎样,心态要够硬。

“他好像今年寒里生了大病,不晓得还活着么。”

“边疆地区自然环境恶劣,中原人去那里免不了生病的。那位卓王孙真是不运气。”汉阳公主的口气当中,听不到半点担忧,好像在讲一个陌生人。跟初次见面时,讲到要处决一个女官,一样没有情绪。

“我来广陵半年有余,这里的气候还算好,,冬天也不冷。”

“公子喜欢广陵吗?”

“谈不上喜欢,不过是办差罢了。”

“广陵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?”

“我平时专心办差,还不曾游玩过。”见到汉阳公主虚伪的嘴脸,鱼蛟决定跟她一句实在话都不要讲,彼此彼此么。

“公子是在同我讲笑话吧?”

“讲笑话?为什么要这么讲?”

“公子,我们是有婚约的,所以有些话,我就直说了,不怕你生气……”

“哟,我觉得我快要生气了。”鱼蛟最烦别人吞吞吐吐了。

“公子在广陵城,并非办差,而是流连于妓馆。这事情,长安城里都传遍了。”

“长安城是这么传说的?好吧。”鱼蛟也不为自已辩解,他自已很清楚,传闻也是事实。

“公子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汉阳公主急切地望着鱼蛟美如玉璧的侧脸,希望他能辩解几句。

“有什么好说的?我为了寻找表兄,不得深入市井啊?坐在家里能知道外面的消息?”鱼蛟反问道。

“那倒是的。”汉阳公主见鱼蛟辩解了一句,也不管逻辑通不通,还是长舒一口气。感情里的事,不见得非要清澈见底,能够蒙住自已便是好的。

“那公子可有心上人?”

“公主可有心上人?”鱼蛟对于汉阳公主问出这种问题,感到无法理解,八字才一撇的订婚呢,谁知道未来什么样?她倒先摆出妻子的架势问东问西了,着实可恶。

“我哪有什么心上人?我平日里深居简出,都不见外男的。”汉阳公主慌忙解释道。

“那我跟你一样,也没有心上人。”鱼蛟的嘴唇上挂着嘲讽的微笑。

“公子你喜欢怎样的女子?”

“我若是说了,你能变成那个样子?”

“不妨说来听听,兴许我会改变呢。”这是很卑微的话,汉阳公主因为喜欢,而把自已放得很低,她努力地想变成鱼蛟喜欢的样子,并非追求独立的自我。

“我喜欢温柔善良的,不说谎的,不虚荣的。”

“就这些?对女子的家世没有要求?”

“你问我的呀,我就说了我的要求,怎么,你觉得不满意?”

“不不不,我没那个意思,我只是很少见到,对女子的家世不作要求的。”

“你都不见外男,哪里会知道呢?我这样的要求,再平常不过了。”鱼蛟暗戳戳地回应了一句让汉阳公主下不来台的话。

“唔……不过要我说,女子的家世还是很重要的,好的家世,对夫君可是一种助力呢。”

“哦,夫君们是要继承皇位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如果没有皇位要继承,那就该靠自已建功立业,吃老婆家的算什么?”

鱼蛟这段率性而为的话,完全颠覆了汉阳公主的认知,也完全否定了汉阳公主自以为是的价值观。

但是,汉阳公主不生气,她愣愣地看着潇洒又脱俗,另类又独立的鱼蛟,心里真是喜欢得不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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