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最近的盗墓事件,黄五决计要替炀皇做一场破地狱的法事。然而这个决定他不可以独自做,他得跟太虚真人商量。
“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做破地狱的法事?只有新丧的人才需要破地狱。”太虚表示不理解。
“炀皇的随葬墓被挖开,其实已经扰乱了他真墓的地气,我在想,他可能最近有了新的归属,才导致整个气场的紊乱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按九幽真君的记录,炀皇死后,当入夜摩天宫听法,直到他彻底了悟,自性自觉,并且发四弘愿,然后才能轮回进入下一辈子。”
“你觉得他已经进入了下一辈子?”太虚问。
“我觉得他有了新的归属,已经在路上了,所以才会在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被感应到。”
“如果他的新归属是幽关以外的话,这事情就很不妙了。”太虚皱着眉头说道。
“为什么呢?以我的修为,目前还不能参透此事。”黄五说。
“所谓天堂皆在我,地狱不离心。炀皇生前心术颠迷,六尘俱染,诬毁圣真,背叛君父,一生昧心,奸欺肆纵。按照九幽的司法,他应当堕入十八层地狱,即所谓的幽关之外。”
“如果他堕于幽关之外,会造成什么影响?”
“如果炀皇不得升入忉利天,他的亡魂将进入无形无相之境,又因为地狱无实,终将永失真道。届时泱泱华夏都不见日月之光辉,神州大地生灵涂炭,这就是最坏的影响。”
“那我们如果举行一场破地狱的法事,我指,就我们两个,这能管用?”
“不仅要举行法事,还要在法事以后,前往酆都,请求冥王千万不要接受炀皇的亡魂下地狱。”太虚郁闷地讲。
”但是九幽狱是由北斗所统治的,虽分布九方,却各有其名,并且伴随死魂生平恶念,见到对应的不同的狱。如果想要破狱,需要一个人不断地燃符纸,一个人用法杖敲击地狱之门,一个人持剑而破,持剑的人需要用自已真阳,假借天尊慧光,遍照九幽,引导罪魂追随光而出离幽狱,直至上升福庭。现在,我们只有两个人,怎么办?”黄五更加郁闷地说。
“不妨事,我这里可以找来两个道童帮助我们,让他们一个诵经,一个燃符纸。”
“那我们要不要提前三天吃斋沐浴呢?”
“最好是这样。你回去只要守斋即可,剩下的法事所需要的一切物品,我来准备。”
太虚安排好了,黄五也放心离开,回家守斋三日,沐浴焚香,对三清与十方佛慎重祷告一番,便来到了太虚观。
太虚观内已经立起一座高约九丈九的纸门楼,代表着地狱之门,地上铺满碎瓦片和生糯米,一个长约三丈的供案上,点起三十六支蜡烛,一个香炉里,已经燃起九九八十一支香,一个小道童在蒲团上打坐,口中不住地念着:
曩 谟 阿 瑟 咤 始 底 南 三 藐 三 没 驮 俱 胝 喃,
唵 枳 南 曩 哇 婆 细 地 哩 地 哩 吽。
另一个小道童则跪在供案前,用一个八卦盆不停地燃符纸。
黄五深吸一口气,握住太虚递过来的法杖,只见太虚对他点点头,黄五便开始念起《破狱救苦陀罗尼》:
地狱生诸罪,罪业於一心。
天阳则至明,地阴则至暗。
暗即为十苦,苦即为幽囚。
假符而委炁,假炁以舒光。
以明破诸暗,以阳破众阴。
以道破其虚,以真破其妄。
众生不得道,是谓有妄心。
妄心惊其神,万物皆贪求。
贪求苦身心,苦海失真道。
地狱无象形,心法无穷尽。
念完陀罗尼,黄五开始用法杖敲击纸门楼,意味叩响地狱之门,而太虚则手持一把七星宝剑,刺向纸门楼里,一时间,那纸门楼变得不再虚空,竟然发出刺眼的蓝宝石的光芒,伴随着光芒而出的,是万千恶鬼呼嚎哭泣的声音。
太虚并不顾及这地狱之音,他气运丹田,提着剑开始绕住纸门楼转圈,一共转了七七四十九圈。两旁的小道童不停地念咒烧符纸,一刻不敢停下。黄五在太虚立住后,执法杖震地,一道火光直冲云霄,一时间,惊起夜鸟无数。
太虚看向黄五,此刻他们两个都大汗淋漓。
”刚才破狱时,你可见到炀皇的亡灵?”黄五气喘吁吁地问太虚。
“不曾见到。”太虚说,“但我见到一团精气化形而去,不晓得是不是那亡灵。”
“接下来,我们要怎么做?”
“按照八卦九宫的划分,在天的九霄,我们且不用管他。在地的九州,需要跟各位值守的城隍交代好,倘若遇见化形的精气,不可让四生六道十类孤魂靠近。在冥界的九狱,要祈求诸位阎罗和冥王垂慈,振拔幽魂,了然脱苦。”
“这听起来可是个大工程。我怕迷失了真元,误入幽境,到时候虽有千种圣法,也很难着力救赎,惟有能以真元破妄,迷失的痴魂才得以回归清净,那样也不失太上慈悲立教的初心。”
“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在考虑太上的初心?”太虚对黄五的话感到不可思议。
“那你说怎么办呢?”
“这样吧,我们把任务分一分,重点在于个个击破。”
“击破谁?”
“只是个说法,我的意思是,对各位阎罗挨个搞定。”
“你就说怎么分吧,我听你的。”
“九幽之中,我取幽冥、幽阴、幽夜、幽光四狱,你取幽都、幽治、幽关、幽府四狱。”
“为什么要这样划分?”黄五有些不情愿。
“因为你三生三世都做城隍,你人际关系比较熟,跟各路鬼王有良好的合作关系……”
“你这话听起来有点讨嫌,要知道,在这世上,对别人有用比对别人友好更重要,我去这四个地方,明摆着就是要欠人情嘛,现在欠下的,不知道几世几劫才能还清。”
“你说的不错,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,每一次高抬贵手,都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,反正都是欠人情,到哪里还不是还呢?”
“太虚,你这个老狐狸!”黄五忿忿地说。
“你还没问,幽酆该怎么分配呢?”
“该怎么分配?你去?”
“你似乎把我想得面子太大了。”
“怎么个讲法?”
“幽酆是酆都大帝亲自值守的,如果前去请求他打破规则,他未必肯破例。但是,你我一道去,成功的概率会高些。”
“何以见得呢?酆都大帝又不欠我人情,他甚至都不愿意见我。”
“你在三十四世的时候,有个初恋,你应该不会忘记吧?”
“你想干嘛?”黄五被太虚说得有点发毛。那时,他还是个在紫竹林里采竹露的少年,那初恋是负责看守瑶池仙泉的仙子,两人因为一见钟情,便相约私奔下界,在凡间度过了一世。后来天帝将仙子捉回去,狠狠地责罚了她,而少年则被勒令下界,做一个仙阶不高的城隍,一个妥妥的牛马打工人。
“她现在正在酆都……”太虚笑得有点吊诡。
“在酆都干嘛?”
“她写得一手好字,你忘了?”
“当然不会忘,她给我写的信,我到现在还留着呢……”黄五其实是个大情种。
“酆都大帝向冥王申请,要一个写字端正的书记员,替他好好的记录幽冥司的一大堆烂账,这不,冥王就派了她去。”
黄五一下子惆怅起来,这个初恋,着实很多世很多劫都不曾相见了。
“她现在怎么样?老了很多吧?”
“确实老了点,都是牛马打工人,不过劳死就应该感恩戴德了,憔悴点怕什么?”
“我不能见她啊……”黄五连声拒绝太虚。
“为什么?就因为我说她憔悴了?”
“不不不,我绝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那你是什么意思?”
“你看看我现在,跟三十四世的容貌差别是不是有点大?”
“我觉得……不算大吧,也就老了点,胖了点,皱纹多了点,胡子长了点。”太虚上下打量起黄五来。
“这还不是差别大?”黄五打断了他。
“就算有差别吧,这和你去见她,有什么关系?”
“我现在颜值这么低,她不会想见我的。”
“别开玩笑了,你们在凡间做过夫妻的。”
“这你就不懂了,任何的一见钟情,不过都是见色起意。那时的我,是个美少年,现在的我,是个老倭瓜。她是对美少年的我一见钟情,绝不是对现在的我有什么想法。”
“你也不要自卑消极嘛,她可能对你余情未了呢。”
“你呀,也别在这里诓我了,我倒是有个办法呢……”黄五给太虚支招说,“你把那珍藏的,刻有《维摩诘经》和《楞伽经》的夜明珠拿出来,送给酆都大帝。”
“他会喜欢这东西?”
“我是说认真的,酆都大帝每逢初一和十五,都会念这两部经,你将那珠子送予,再合适不过了。”
不得不说,黄五的情商极其高,并且眼观四路,耳听八方,上到九重天,下至无间地狱,没有他不知道的小道消息。
“那好,我取了夜明珠同你一道去。”太虚爽快地说,“但你一定要同去啊,万一这礼物酆都大帝不喜欢,你就出马,寻你那初恋去。”
黄五点点头,此刻的思绪,早就飘转回三十四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