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深挂了电话，原地蹦了三下，差点把相机甩出去：“搞定！阿莲婆婆的侄子说，叔公在台湾娶了媳妇，生了五个娃，去年走的时候枕头底下还压着那张《天仙配》的戏词儿。这叫啥？这叫跨越海峡的爱情！我跟你说，等下我就剪个纪录片，标题都想好了——《WiFi密码里的六十年等待》，保证赚足眼泪。”
鹿鸣正把罗盘收进包里，闻言瞥他一眼：“先把你相机内存清了，刚才拍阿莲梳头时，镜头糊得像打了马赛克。”
“那是氛围感！”林深点开相册，突然“咦”了一声，“你看这张，我抓拍的白影婆婆比耶照，居然自动P出了俩酒窝，阴间滤镜自带美颜功能啊？”
两人刚走出竹林，林深的肚子突然“咕噜”叫得震天响。他摸着肚子哀嚎：“完了，刚才被阿莲婆婆的故事感动得忘了饿，现在感觉能吞下一整头镇魂红烧肉。鹿鸣，咱去吃街口那家麻辣烫呗？我加十份鱼丸。”
鹿鸣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：“不行，下午得去趟望月小区，张太太说她家孩子总对着空气说话，还说有个穿黑衣服的叔叔给糖吃。”
“又是委托？”林深垮起脸，“你这业务也太饱和了，就不能给搭档放个下午茶假吗？”话虽如此，他还是乖乖发动了电动车，“对了，那黑衣叔叔是啥品种的鬼？厉鬼还是饿死鬼？要是饿死鬼，我多带两串烤腰子贿赂下？”
鹿鸣没理他的胡扯，翻开笔记本：“张太太说，孩子半个月前开始不对劲，先是半夜哭闹，后来指着衣柜说里面有人，最近还总念叨‘叔叔说，跟他走有吃不完的棉花糖’。”他指尖敲了敲纸面，“棉花糖？有点奇怪。”
“有啥奇怪的，”林深拧动车把，电动车“嗖”地窜出去，“现在的鬼都懂投其所好，知道小孩爱吃甜的。换我小时候，要是有个鬼叔叔给我买辣条，我说不定也跟他走了——哎你别揪我后领啊！”
望月小区是老小区，墙皮斑驳，楼道里堆着杂物，声控灯接触不良，忽明忽暗。张太太早在楼下等着，一见他们就眼圈发红：“鹿师傅，林小哥，快救救我家乐乐吧！刚才我去买菜，回来就看见他把自己关在屋里，说要给黑衣服叔叔画画。”
她家在三楼，刚走到门口，就听见屋里传来小孩咯咯的笑声，还夹杂着铅笔划过纸的沙沙声。林深把相机调成静音模式，朝鹿鸣使了个眼色：“我首播开着后台，粉丝说要在线围观抓鬼现场。”
鹿鸣推开门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奶香飘过来。客厅收拾得干净，唯独乐乐的房间门紧闭着。张太太刚想敲门，鹿鸣按住她，指了指门缝——那里渗出一缕极淡的黑气，带着点甜腻腻的味道，不像是凶煞之气。
“乐乐，妈妈回来了。”张太太轻声喊。
屋里的笑声停了，片刻后，门“咔哒”一声开了条缝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探出头，手里还攥着蜡笔。她看见鹿鸣，突然指着他身后笑：“叔叔，你朋友又来了！他说你身上的味道不好闻，像中药。”
林深立刻举着相机往后拍，镜头里空空如也：“哪呢哪呢？这黑衣服叔叔还懂隐身术？”
鹿鸣却盯着乐乐手里的画纸，上面用蜡笔画着个歪歪扭扭的人影，全身涂成黑色，手里举着个巨大的棉花糖，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字：“黑叔叔，天天来。”他从包里摸出张符纸，没点燃，只是放在手心——符纸微微发烫，说明对方是灵体，但没恶意。
“乐乐，这位叔叔长什么样啊？”林深蹲下来，笑得一脸灿烂，“是不是戴帽子？穿黑风衣？像电影里的特工？”
乐乐眨巴着大眼睛：“不是呀，他没有脸，就是黑黑的一团，说话像棉花糖一样软。他说他找不到家了，想让我帮他画出来。”
鹿鸣突然问：“他给你的糖，你吃了吗？”
张太太脸色一白：“乐乐！你没吃吧？”
“没有，”乐乐摇摇头，从兜里掏出颗透明的糖纸，里面是空的，“叔叔说，等我帮他找到家，就给我真正的棉花糖，比超市里的还大。”
鹿鸣走到画纸前，指尖拂过那个黑色人影：“这黑气里有蔗糖的甜味，还有……福尔马林的味道。”
林深打了个哆嗦：“福尔马林？你是说，这鬼是从医院跑出来的？还是个爱吃糖的医生？”
“不一定是医生，”鹿鸣打开窗户，让阳光照进来，“也可能是……标本。”
这话一出，张太太腿都软了：“标、标本？鹿师傅你别吓我，我们小区附近是有个医学院，难、难道是……”
林深也觉得后背发凉，举着相机的手有点抖：“不是吧，标本成精了？这比阿莲婆婆的WiFi还离谱啊！”
乐乐却突然指着窗外：“叔叔跑了！他说怕太阳，晚上再来！”
鹿鸣走到窗边，果然看见一缕黑气从楼下花坛飘走，钻进了小区对面的巷子。他回头对张太太说：“别怕，他没伤害乐乐的意思，只是想找人帮忙。今晚我们守在这里。”
林深摸着下巴：“我懂了，这是个迷路的标本鬼，还挺有礼貌，知道用糖收买小孩。要不咱晚上给他准备点棉花糖？说不定能感化他。”
鹿鸣白他一眼：“准备糯米和红线。还有，别给乐乐吃甜食了，那黑气会吸引灵体。”
下午的时间，林深没闲着，一边剪辑阿莲婆婆的纪录片，一边在首播间发起投票：【猜猜黑衣叔叔的真实身份？A. 被遗弃的医学院标本 B. 爱吃糖的黑无常 C. 隔壁熊孩子的恶作剧】
粉丝们热情高涨，投票结果A选项遥遥领先，还有人刷：【建议主播给黑衣叔叔点杯奶茶，备注多放糖，看他会不会接单。】
林深眼睛一亮：“这主意好！”他点开外卖软件，还真找到家24小时营业的奶茶店，地址填了望月小区3栋，备注写着：【麻烦放门口就行，不用敲门，给穿黑衣服的先生，他喜欢全糖，再加份棉花糖。对了，他可能没法签字，你放着走就行，钱己付。】
鹿鸣凑过来看了眼，嘴角抽了抽：“你这是给鬼点外卖？不怕吓坏外卖员？”
“这叫战术，”林深得意地晃手机，“等外卖员来的时候，咱盯着监控，看谁拿了奶茶，不就知道黑衣叔叔长啥样了？”
结果等到晚上八点，外卖员也没来。林深打电话催单，对方支支吾吾：“不好意思啊亲，你那个地址……刚才我到楼下，看见门口站着个黑衣服的人，我喊他取餐，他没理我，我一回头人就没了，奶茶也吓掉地上了……要不我再给你送一份？”
林深：“……”
鹿鸣叹了口气：“我说了没用。”
就在这时，乐乐突然指着衣柜：“叔叔来了！他说奶茶很好喝，谢谢哥哥。”
林深赶紧举起相机对准衣柜，鹿鸣则握紧了糯米袋。衣柜门缓缓打开，一缕黑气飘出来，在屋里盘旋了两圈，渐渐凝聚成个模糊的人形，果然是全黑的，看不清五官。
“别紧张，”鹿鸣开口，“我们帮你找家，你是谁？”
黑气晃了晃，屋里突然飘起棉花糖的甜味，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响起，像是含着糖说话：“我……忘了……只记得很多瓶子，很冷……想找家……”
林深试探着问：“你是不是在医学院待过？好多玻璃罐子那种地方？”
黑气猛地一震，屋里的温度骤降，甜味里混进了福尔马林的刺鼻味：“瓶子……好多瓶子……我怕……”
乐乐突然跑过去，把自己画的画递过去：“叔叔，这是我画的家，有窗户和小花，你看是不是？”
黑气停顿了一下，缓缓凑近画纸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不是……我的家……有妈妈的味道……甜甜的……”
鹿鸣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，里面装着块陈皮糖——爷爷说过，陈皮的香气能安抚灵体的情绪。他把糖放在桌上：“你闻闻这个，有没有熟悉的味道？”
黑气飘过去，在糖块上盘旋片刻，突然剧烈晃动起来：“是这个！妈妈……妈妈总给我买这个糖……在巷口的小卖部……”
林深眼睛一亮：“巷口小卖部！你记得在哪条巷吗？有没有标志性建筑？比如老槐树？或者……WiFi密码特别的那种？”
“树……有树……”黑气的声音越来越弱，“还有……红色的门……”
鹿鸣拿出手机，打开地图：“望月小区附近，有老槐树和红门的巷子……只有西边的福安巷。那里以前是老城区，后来拆了一半，剩下几户没搬，旁边就是医学院的后门。”
“那还等啥？”林深扛起相机，“走！去找红门和老槐树！说不定能帮标本鬼找到妈妈——不对，是找到家！”
张太太不放心，也要跟着去，被鹿鸣拦住了：“您在家陪乐乐，我们找到线索就回来。”
夜里的福安巷静悄悄的，路灯忽明忽暗，墙角的野猫被他们惊得窜上墙头。林深举着相机，镜头扫过两边的老房子：“你说这标本鬼生前是个小孩？爱吃陈皮糖，妈妈在巷口小卖部买的……听着有点心酸啊。”
鹿鸣的铜铃铛轻轻响着，指引方向：“黑气越来越浓了，就在前面。”
巷子尽头果然有棵老槐树，树下有间关着门的小卖部，门是暗红色的，漆皮剥落，门牌号是“福安巷17号”。鹿鸣走上前，发现门锁着，里面黑黢黢的。
“没人啊，”林深扒着门缝往里看，“难道搬家了？”
鹿鸣却盯着门框上的划痕，那是小孩子用指甲刻的，一道一道，歪歪扭扭。他掏出手机，打开手电筒照向墙角——那里有个用粉笔画的小人，旁边画着颗糖。
“就是这，”鹿鸣肯定地说，“他的记忆停留在这。”
黑气从林深的相机包里飘出来，在小卖部门口徘徊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妈妈……我要妈妈……”
林深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，回头一看，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，提着个菜篮子，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：“你们是谁啊？大半夜在这儿干啥？”
“奶奶您好，”林深赶紧打招呼，“我们想问下，您认识这家小卖部的人吗？以前是不是有个小孩总在这买陈皮糖？”
老奶奶叹了口气：“认识啊，这是老陈家的铺子，三十年前就搬走了。他家儿子小名叫糖糖，那年才五岁，在巷口玩的时候被车撞了，送到医学院抢救，没救活……”
林深和鹿鸣对视一眼，都明白了。
“后来啊，”老奶奶抹了把眼泪，“听说医学院缺标本，老陈两口子不忍心，就把孩子……捐了。从那以后，他们就搬了，再也没回来过。可怜哦，那孩子生前最爱吃陈皮糖，他妈妈每天都给他买……”
黑气在旁边剧烈晃动，棉花糖的甜味和福尔马林的味道混在一起，像是在哭。
“原来如此，”鹿鸣轻声说，“他不是标本成精，是执念附在了标本上，日复一日，慢慢有了意识，却忘了自己是谁，只记得妈妈和陈皮糖。”
林深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兜里掏出颗陈皮糖，剥开糖纸递过去：“糖糖，吃吧，这是你妈妈给你买的糖。”
黑气犹豫了一下，缓缓凑过来，包裹住那颗糖。糖块在黑气中慢慢融化，化作一缕白烟，和黑气缠在一起。片刻后，黑气渐渐变淡，声音也变得轻快了些：“甜……谢谢……”
白烟散去，黑气也跟着淡了，最后化作点点微光，飘向夜空。老槐树上的叶子轻轻摇晃，像是在告别。
林深举着相机，眼眶有点湿：“这就……走了？连句再见都不说？”
鹿鸣收起罗盘：“执念散了，自然就走了。对他来说，找到妈妈的味道，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回去的路上，林深突然收到条微信，是741号阴差发来的：【谢了啊，那小屁孩在医学院标本室闹了半个月，我们抓了好几次都抓不住，没想到被你们搞定了。改天请你们喝地府奶茶，加双份珍珠。】
林深回了个“OK”的表情，抬头对鹿鸣说：“你说，这算不算跨界合作？咱不仅抓鬼，还帮阴差干活，要不咱开个‘灵界中介公司’吧？业务范围包括寻亲、安抚、送外卖……”
鹿鸣没理他，手机却突然响了，是个陌生号码。他接起来，那边传来个急促的声音：“请问是鹿鸣师傅吗？我是城南殡仪馆的，上次你帮过的那两个女鬼……她们把停尸间的冰箱改成KTV了，还说要请你去当评委……”
林深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：“我就说她们俩唱《爱情买卖》挺有天赋的！鹿鸣，咱明天去不去？我带个麦克风，现场首播‘地府好声音’！”
鹿鸣揉着太阳穴，感觉头更疼了。但看着林深兴奋的样子，还有手机里“地府美食交流群”里爷爷刚发的“明日菜单：奈何桥牌麻辣烫，锅底加孟婆汤”，他突然觉得，这日子虽然离谱，却好像……越来越有意思了。
夜风穿过巷子，带着陈皮糖淡淡的甜味。林深的电动车“嗖”地窜出去，后座上的相机还在亮着，记录着这个离谱又温暖的夜晚。而他们不知道的是，下一个委托己经在路上——据说，城郊的废弃游乐园里，有个摩天轮总在午夜转动，上面坐着个穿婚纱的鬼，手里还攥着张过期的门票。
林深看着导航上的路线，兴奋地拍鹿鸣的肩膀：“婚纱鬼！这题材好啊！肯定比阿莲婆婆的流量还大！鹿鸣，明天穿那件白衬衫，配婚纱鬼绝了！”
鹿鸣叹了口气，却悄悄把爷爷留下的《驱邪食谱》又翻了一页——新的一页上写着：“忘忧棉花糖：白糖一斤，忘忧草汁半碗，用阳气蒸制，可解执念之苦。”
看来，明天又得研究新食谱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