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殿门闭合的余震尚未消散，陆伯阳的掌心便传来灼烧般的热意。
混沌珠在识海深处震颤，如同一尾困在网中的灵鱼，撞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——这是自苏醒以来，珠子最剧烈的一次共鸣。
“阿伯？”小锦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发颤的手腕，“你脸色好白...”
陆伯阳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喉间翻涌的血气。
黑渊魔主的神念针还扎在识海边缘，像根细若游丝的毒刺，每动一下都扯得魂魄生疼。
但此刻更让他心跳加速的，是混沌珠传递的那缕若有若无的波动——熟悉，却又隔着十万年的雾霭，像极了他残魂里偶尔闪过的画面：血浸的旗帜、焦黑的断剑、还有...某个与他背靠背的身影。
“走。”他拽着小锦的手腕往殿外走，玄铁钓竿在袖中嗡鸣，“去风雷古道。”
“风雷古道？”小锦的耳尖微微发颤，她化形未久，对洪荒古地的记忆全来自陆伯阳教的《山海残卷》，“那不是...上古大战时被雷火焚尽的死域么？”
“正是死域。”陆伯阳的指腹着钓竿上的纹路，那里刻着《垂钓天道录》残篇里的一句话：“死域藏活魂，因果钓前生。”他前夜翻到这页时，残魂突然灼痛，现在想来，该是混沌珠在提醒了。
玄铁老翁的声音从钓竿里传来，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：“那地方聚的是天地雷霆之精，若有守灵者以雷引魂，贸然闯入怕是要被雷火炼魂。”
陆伯阳早有准备。
他从储物袋里取出半片幽蓝花瓣——那是前日在归墟暗河钓起的幽冥莲残念，又捏碎一片龙鳞，青金色的龙气裹着莲香腾起，在两人周身凝成淡青色光罩。“用战魂气息做饵。”他望着光罩里翻涌的雾气，“当年五守盟的战魂，该认得出这个味道。”
小锦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，鼻尖微动：“阿伯，空气里有...烂荔枝的味道？”
陆伯阳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烂荔枝是妖族蚀心蛊的气味，专破修士的灵识屏障。
他之前只道风雷古道的守灵是上古残留，却不想有人早一步动了手脚——是谁？
为何要干涉这处死域？
“噤声。”他压低声音，钓竿轻轻一抖，三道半透明的钓钩没入虚空。
因果垂钓术启动时，他能清晰感知到，最深处那缕波动突然变得灼热，像块烧红的铁，烫得他灵识发疼。
下一刻，雷光炸响。
整条古道的天空突然被紫电撕裂，云层里坠下万千雷蛇，在两人前方交织成网。
空间扭曲如被揉皱的绢帛，陆伯阳眼前的景象骤然模糊，再清晰时，一道身影己立在雷网中央。
那是个身披破碎玄甲的男子，半边脸被雷火烧得焦黑，另半边却还留着鲜活的轮廓——浓眉，薄唇，左眼角有颗红痣。
他的双目泛着紫电，每眨一次，空中便落下炸雷。
“擅闯者，死！”雷影鬼王的声音像金属刮擦，震得小锦捂住耳朵后退半步。
他抬手间，一道水桶粗的雷柱劈向陆伯阳面门，风刃裹着雷屑割破了陆伯阳的衣角。
陆伯阳没躲。
他的钓竿在掌心转了个花，钓钩精准穿透雷影鬼王的胸口——那里不是实体，是一团纠缠的因果线，混杂着执念、愤怒、还有...极淡的悲怆。
“钓心术，启。”他默念口诀，识海里的混沌珠突然涌出一缕清光，顺着钓竿注入鬼王体内。
这是他结合《太初鱼经》和因果垂钓术创出的新招，专钓灵体的“识海执念”。
雷影鬼王的攻势一顿。
他焦黑的手指缓缓抬起，指向陆伯阳的眉心，紫电在眼中明灭不定：“你...你身上有五守盟的味道...”
“我们曾并肩杀过九头蛇。”陆伯阳开口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。
他看见鬼王识海里闪过片段：暴雨中的战场，两个身影背靠背，其中一人左眼角有颗红痣，正将断剑递给他，“你说过，等打完这仗，要回青丘看桃花。”
雷影鬼王的身体剧烈颤抖，焦黑的半边脸竟渗出泪水。
他的紫电逐渐转淡，化为细碎的星光：“桃花...青丘的桃花该开了...”
陆伯阳抓住机会，拽着小锦从雷网缺口冲过去。
身后传来鬼王破碎前的低语：“小心...蛊...蚀音...”
小锦回头望去，只见雷影鬼王的身影正被紫色雾气侵蚀，那些雾气里浮着细小的虫豸，正是她方才闻到的烂荔枝味来源。“阿伯，他刚才说的蚀音...”
“是妖族蛊师。”陆伯阳的脸色更沉了。
他早该想到，能在雷灵守护的古道里下蛊，绝不是普通角色。
但此刻混沌珠的共鸣己近在咫尺，他能听见前方传来金戈交鸣的回响，像极了残魂里那声未竟的呐喊。
古道尽头的雾气突然散开。
陆伯阳脚步一顿。
眼前是座被雷火灼烧的高台，台中央立着尊断成两截的青铜战旗，旗面虽焦黑，却还能辨认出“五守”二字。
更让他呼吸一滞的是，旗台下的深坑中，躺着具裹着战衣的骸骨，骨缝里渗出的灵光与他识海的混沌珠遥相呼应。
骸骨的右手紧握着半块玉珏，玉珏上刻着的纹路，与他残魂里那道模糊的身影——完全吻合。
小锦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：“阿伯，那骸骨...好像在看你。”
陆伯阳迈出一步。
雷火在脚下噼啪作响，远处传来蛊虫振翅的嗡鸣。
他知道，蚀音的后手怕是要来了；他也知道，这骸骨里藏着的，是他前世未竟的誓约，是五守盟为何只剩他“未死”的真相。
但此刻，他的钓竿在掌心发烫，混沌珠在识海轰鸣。
他弯腰，指尖即将触到那半块玉珏。
身后，雷影鬼王残留的雷光突然暴涨，将整座高台照得亮如白昼。
陆伯阳的影子与骸骨的影子重叠在一起，在地面投出两道交缠的轮廓——像极了当年并肩的模样。
而在更深处的黑暗里，一道裹着紫雾的身影正眯起眼睛，指尖捏碎一只蛊虫。
“有意思。”她的声音像蛇信扫过花瓣，“陆伯阳，我倒要看看，你能钓出多少前世的秘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