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墟裂隙外的腥风卷着血云掠过山巅时，陆伯阳正蹲在一处焦黑的断岩后，指尖捏着半片泛黄的兽皮地图。
识海中的混沌珠仍在发烫，像块烧红的炭烙着他的魂魄。
玄铁老翁说这是本源反噬，得用混沌灵髓温养，可这东西连洪荒古卷里都只提过三笔——首到三日前，他在归墟暗河钓起个锈迹斑斑的青铜匣，匣中除了半枚刻着“幽冥阁”的黑玉令，便只有这半幅地图。
“主人，这地图......”小锦的声音从他腰间玉佩里传出，尾音带着锦鲤特有的绵软，“纹路和归墟暗河底的星图好像。”
陆伯阳指尖抚过地图上歪扭的朱砂标记，那是某个散修用精血画的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不甘——显然原主人没能活着离开幽冥阁。
他扯动嘴角，将地图折成巴掌大塞进袖口：“幽冥阁，地下拍卖会，传闻能买到圣人都眼馋的东西。”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通天钓，钓竿此刻收敛了光华，裹在层灰扑扑的布套里，“正好，我需要掩人耳目。”
暮色漫过归墟边缘的嶙峋怪石时，陆伯阳己换了副模样。
破洞的青衫沾着草屑，左脸敷着块发黑的药泥，连气息都压成了地仙初期的浑浊——这是他用《九钓真解》里的“掩钓术”变的，连玄铁老翁都夸“像极了被雷劈过的倒霉散修”。
幽冥阁的入口藏在一处废弃的祖巫祭坛下。
陆伯阳踩着青苔斑驳的石阶往下走时，鼻尖漫上股腐木混着檀香的气味。
转角处突然跳出两个戴青铜鬼面的守卫，其中一个用淬毒的匕首抵住他咽喉：“黑玉令。”
陆伯阳反手摸出那半枚玉令，守卫的匕首尖刚碰到玉面，玉身突然泛起幽蓝光芒，在地面投出个鬼面图腾。“进去。”守卫退开半步，刀鞘重重磕了下他后腰。
地下拍卖场远比陆伯阳想象的宽敞。
穹顶悬着九盏青铜灯，灯油里泡着婴孩大小的夜明珠，将整个空间照得青惨惨的。
百来个修士或坐或立，大多蒙着面，只有几个胆子大的露着半张脸——其中一个穿玄色锦袍的，左眉骨有道蜈蚣似的伤疤，陆伯阳一眼认出那是最近在南荒杀了三个天仙的“毒蝎老七”。
“诸位。”
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。
陆伯阳抬头，见二楼雅座的帷幕被掀开，个穿墨绿长袍的老者扶着栏杆站着，脸上蒙着张画满符咒的黑纱，只露出双泛着冷光的眼睛——正是传闻中的黑衣判官。
“今日头件拍品，”黑衣判官抬手，两个侍女捧着红绸托盘走上台，“归墟残壳。”
红绸揭开的刹那，陆伯阳喉间一甜。
那是块巴掌大的暗金色鳞片，表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痕，却有若隐若现的混沌气从中渗出。
他能清楚感觉到胸口的混沌珠在发烫，隔着三层衣物都在往他掌心钻——这东西和混沌珠，竟有几分同源的味道。
“归墟残壳，传为上古混沌蜃兽蜕下的鳞甲。”黑衣判官的指甲划过鳞片，发出刺啦声响，“内含蜃兽一缕残魂，可窥过去未来，更能镇压百毒......起拍价，三枚中品仙元石。”
场中顿时炸开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。
中品仙元石本就稀有，三枚足够换座小型灵脉。
陆伯阳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，里面有他最近钓的三十枚下品仙元石——不够，得想办法。
他垂下眼，指尖在掌心轻轻画了道符。
这是《九钓真解》里的“因果诱饵”，能勾动目标与自己的因果线，让对方在竞价时不自觉地偏袒他。
不过这术法有风险，要是被高阶修士察觉......
“五枚中品！”
二楼传来个瓮声瓮气的声音。
陆伯阳抬头，见个裹着熊皮的大汉正拍着栏杆，腕间金环撞得叮当响。
他眯了眯眼——这是北境的熊妖，修为在天仙巅峰，不好对付。
“七枚。”
另个清冷的女声从角落传来。
陆伯阳侧头，看见个戴斗笠的女子，指尖转着串骷髅念珠，每颗骷髅眼窝里都嵌着颗血晶。
他心头一跳，那血晶的气息和三百年前被屠的“血月宗”很像——这女子，怕不是血月宗余孽。
“十枚。”
熊妖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。
他重重拍了下桌子，震得茶盏跳起来：“你耍我？
十枚中品够买半座仙府了！“
“归墟残壳的价值，难道不值十枚？”女子轻笑，骷髅念珠突然渗出黑血，在桌面画出个血色符文，“还是说，熊大王怕了？”
熊妖刚要发作，楼下突然传来阵沉重的脚步声。
“怕？”
声音像闷雷滚过地面。
陆伯阳回头，见七八个身披兽皮的壮汉正往场内走，为首的青年身高丈二，肌肉虬结如铁，额间纹着条狰狞的蛇——是巫族少君刑战。
刑战的目光扫过拍卖台，落在归墟残壳上时突然亮了：“本少要了。”他随手扔出个玉瓶，“这里面是十滴祖巫精血，够不够？”
场中瞬间死寂。
祖巫精血是巫族至宝，一滴就能让天仙修士多活千年。
黑衣判官的手指在栏杆上敲了敲：“巫少君出价十滴祖巫精血，可还有......”
“等等。”
陆伯阳突然开口。
他能感觉到混沌珠在疯狂震动，几乎要穿透衣物，“我出......”他顿了顿，“半块混沌石。”
话音未落，全场炸锅。
“混沌石？那东西早绝了！”
“这小子疯了吧？”
连黑衣判官的黑纱都抖了抖。
陆伯阳摸出块灰扑扑的石头，表面还沾着归墟的泥沙——这是他三天前在暗河钓到的，玄铁老翁说里面封存着点混沌之气，正好当幌子。
刑战眯起眼，蛇纹在额间游动：“混沌石？拿来我看看。”
陆伯阳刚要递，识海中突然传来阵刺痛。
那是道冰冷的神念，像根细针扎进他识海——有人在查他的底细！
他反手按住腰间玉佩，小锦的灵力瞬间涌上来，将神念撞得粉碎。
“是他！”
角落里突然响起声尖叫。
个穿青衫的修士踉跄着站起来，手指首哆嗦，“他是陆伯阳！
归墟里钓出混沌珠的那个！“
场中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灯油滴落的声音。
陆伯阳瞳孔骤缩——这修士他有印象，是三日前在归墟外见过的散修，当时自己用掩钓术伪装，怎么会被认出来？
“混沌珠？”刑战的蛇纹突然变成血红色，“好啊，本少正愁找不到你！”他抬手按在虚空上，祖巫血脉瞬间爆发，空间像块破布般裂开蛛网，“今天，你和混沌珠都留下！”
黑衣判官退到雅座阴影里，黑纱下的眼睛闪着幽光。
熊妖和血月女子迅速退到场边，连守卫都缩到柱子后面。
陆伯阳握紧腰间玉佩，小锦的灵力在掌心凝成小鱼形状；另只手悄悄摸向布套里的通天钓——他能感觉到钓竿在发烫，正等着他松开束缚。
“陆伯阳，受死！”
刑战的掌心凝聚起团赤红色的光，那是祖巫血脉的力量，足以轰碎座小山。
陆伯阳抬头，看见刑战眼中的疯狂，听见小锦在玉佩里的尖叫，感觉到通天钓在布套里震动如雷——
下一刻，那团赤红光球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，朝着他面门砸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