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面的涟漪还未散尽,那道残魂的嘶吼又破开水雾传来:“你是谁?为何能唤我残念?”
陆伯阳的指尖猛地一颤,钓竿上的火纹跟着晃了晃。
残魂眉心那道剑痕像根烧红的针,突然扎进他识海最深处——那里沉睡着的半块玉珏,此刻正发出温热的震颤,与水面浮起的另半块遥相呼应。
“玉珏……”他喉间溢出低吟,记忆的碎片突然如潮水倒灌。
他看见自己还是个束着青衫的少年,跪在一座古墓前,墓前石碑刻着“风氏无尘之墓”;看见青袍修士将半块玉珏塞进他掌心,说“此珏分则两散,合则见心”;看见那修士持剑立在天地裂隙前,背影被混沌气撕得支离破碎,却回头对他喊:“伯阳,记住,因果可钓,轮回可破……”
“师尊?”陆伯阳的声音发颤,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会脱口而出这个称呼。
残魂的虚影骤然凝固。
黑雾退得干干净净,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——正是他记忆里那道青衫身影,只是眼角多了道未愈的裂痕,像被什么利器生生劈开的。
“师……师尊?”陆伯阳又唤了一声,这次带着几分确信。
他能感觉到,识海里那团混沌光雾正在疯狂翻涌,每一丝波动都在印证这个答案:眼前这道残魂,是他万年前的授业恩师风无尘,是那个在归墟古墓里用最后灵力护住他残魂的人,是那个说要带他“钓破天道”的人。
“怎么可能……”残魂的嘴唇动了动,声音轻得像游丝,“我明明把你封在古墓最深处,用十万年混沌气隔绝因果……”
“翁,这残魂为何纠缠我?”陆伯阳握紧钓竿,玄铁老翁的声音立刻在竿身响起,带着几分沉肃:“他困在这归墟寒潭千年,执念未消。你与他因果线交缠如乱麻,若不解其心结,他的残念早晚会反噬你神识。”
反噬?
陆伯阳瞳孔微缩。
他想起方才残魂扑来时那股刺骨的阴寒,若真被侵入识海……
“那如何解?”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,指尖在钓竿纹路间轻轻一叩。
“《九钓真解》里的‘渡魂诀’。”玄铁老翁的声音里带了丝赞许,“以钓为引,牵因果线,渡他往生。但需活物助你安抚残念——”
话音未落,一团温软的触感缠上他手腕。
小锦不知何时游到他脚边,鱼尾巴上的金鳞还滴着水,圆溜溜的眼睛映着池面的光:“锦儿帮阿阳。”
陆伯阳低头,见她鱼尾上还沾着方才石壁的青苔,忽然想起这小锦鲤为了帮他挡黑雾,硬扛了三道阴煞气。
他喉间一暖,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:“委屈你了。”
小锦歪头蹭了蹭他掌心,鱼尾在水里拍出一串银亮的水花。
“开始吧。”陆伯阳深吸一口气,玄铁钓竿在掌心流转起幽光。
他想起《九钓真解》里的口诀:“钓魂先钓因,一线引千缠。”屈指弹向水面,钓钩“叮”地一声没入水中,却在触及池底的刹那,拉出一道半透明的光带——那是因果线,泛着淡金色,一头系着他心口,一头缠上残魂的虚影。
残魂的身体猛地一震,像被抽了根主骨似的晃了晃。
陆伯阳能感觉到因果线在他掌心发烫,那是残魂在挣扎。
他额角又渗出冷汗,却咬着牙将钓竿轻轻一提——这不是钓鱼,是钓魂,力道稍重便会扯碎残念。
“小锦。”他低唤一声。
小锦立刻游到池心,鱼尾展开如半朵金菊。
她的身体开始泛起淡金色的灵力波动,像一层温柔的网,将残魂笼罩其中。
方才还暴戾的残魂,此刻竟慢慢安静下来,裂痕累累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恍惚:“这灵力……像极了我当年养在竹溪的灵鲤。”
“是锦儿。”陆伯阳轻声道,“她是我钓出来的开灵锦鲤,和你当年养的那尾,像吗?”
残魂的目光落在小锦身上,裂痕里渗出几分水光:“像……像极了。当年我走时,那尾锦鲤撞碎了竹溪的玉瓶,跟着我跳进了混沌裂隙……”他的声音突然哽咽,“原来你真的活下来了……原来你真的记得我。”
陆伯阳的手微微发抖。
他终于看清,这道残魂哪里是在纠缠他?
分明是困在执念里太久,怕被遗忘,怕当年的逆命之志随他消散于天地。
“师尊,我记得。”他说,“我记得你教我调钓饵要分阴阳,记得你说钓竿不是兵器是道器,记得你最后说‘因果可钓,轮回可破’。”
残魂的虚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,连眼角的裂痕都淡了几分。
他伸出手,仿佛要触碰陆伯阳的脸,却在触到因果线的瞬间轻笑出声:“好,好……我等这一天,等了十万年。”
他的目光穿透陆伯阳,望向远处的石壁,像是透过时间看见什么:“当年我与几位老友逆伐天道,想为洪荒争一线生机。可天道运转如磨,我们的魂魄被碾成碎片,散在归墟各处。我留这一缕残念,一是护你残魂,二是等你醒来,把《垂钓天机诀》传给你。”
“那是我耗尽三百年心血所著,里面记着如何用垂钓之法锁定因果、逆转劫数……”残魂的声音越来越轻,“伯阳,我知道这担子重,但洪荒需要有人站出来——圣人避世,天道晦涩,能破局的,只有你这样带着‘垂钓证道’根骨的人。”
陆伯阳的识海里突然闪过一道金光。
他看见一卷泛着混沌气的玉简穿透池面,首往他眉心钻来。
与此同时,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:“叮!检测到高因果值传承,触发能力觉醒——‘因果锁定’己激活,可主动搜索与宿主因果值≥80%的目标。”
“师尊!”陆伯阳惊觉残魂的虚影正在变淡,“你要去哪儿?”
“去该去的地方。”残魂笑了,眼角的裂痕彻底消失,“我这缕执念,本就是为等你。如今心愿己了,也该散了。”
他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,融入那卷玉简。
最后一缕光飘到陆伯阳面前,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:“记住,垂钓不是取巧,是与天地对弈。以后……莫要让我失望。”
陆伯阳望着空荡荡的池面,喉间像塞了团棉花。
小锦游过来,尾巴轻轻扫过他手背:“阿阳不哭。”
他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湿了一片。
伸手抹了把脸,指尖却触到识海里那卷温热的玉简——《垂钓天机诀》五个字,正散发着与玉珏相同的温度。
“翁,因果锁定能做什么?”他声音还带着鼻音。
玄铁老翁的声音难得温和:“能让你主动钓那些与你因果深的存在。比如……”
“比如什么?”
“比如当年碾碎你师尊魂魄的天道黑手。”
陆伯阳的呼吸一滞。
他望着掌心的钓竿,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深处悄然展开——像是一张由因果线织成的网,每根线的尽头都泛着微光,不知连接着怎样的存在。
池面的月光突然晃了晃。
他低头,看见自己的倒影里,眼底多了些细碎的金光,像缀了满天星子。
“小锦,我们该走了。”他弯腰将小锦捞进怀里,“还有很多因果,等着我去钓呢。”
小锦歪头舔了舔他的下巴,鱼尾在他衣襟上蹭出一片水痕。
归墟的夜风卷着潮气吹来,陆伯阳裹紧外衣,望着寒潭深处的方向。
那里,那道因果丝网正在悄然生长,每一根线都在轻轻震颤,仿佛在诉说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