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·溯魂迷踪
忘川渊的迷雾漫过紫霞的鞋尖时,她听见了那声熟悉的剑鸣。邪剑仙立在对岸的彼岸花丛中,玄色衣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,手中握着的不是惯常的魔剑,而是一柄缠着黑纱的青铜短刃——刃身刻满她从未见过的符文,每道符纹都在渗出暗红的血珠。
"你终于肯来见我了。"
邪剑仙的声音比记忆中更沙哑,像是被某种力量反复撕扯过。他的指尖划过短刃,血珠坠入忘川,竟在河面凝结成镜面。镜中映出紫霞从未见过的画面:五百年前的青丘,她跪在一片焦土上,手中捧着的不是轮回镜,而是一株刚被雷火劈焦的凤凰木。
"这是...哪段记忆?"
紫霞的星屑藤蔓突然绷首,藤蔓表面的星纹泛起微光。她这才发现,忘川的水不是普通的河水,而是由万千被遗忘的因果凝成的"溯魂沙"。每一粒沙都裹着一段被抹去的往事,此刻正随着邪剑仙的剑鸣轻轻震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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焚心之誓
镜中画面开始流转。
紫霞看见自己穿着素白裙裾,站在青丘的断垣前。那是她尚未成为仙子的时候,只是个守着凤凰木的小仙娥。凤凰木是她亲手种下的,每片叶子都能映出凡人的心愿。某夜,雷劫降临,她为护住凤凰木被劈落云端,坠落在一片焦土上。
"傻丫头,谁让你挡的?"
熟悉的声音从灰烬中传来。紫霞抬头,看见浑身浴血的青衣少年——他的面容与景天有七分相似,却多了道从眉骨到下颌的狰狞刀疤。少年弯腰将她扶起,掌心的温度透过焦土传来:"我是青丘守将玄霄,这棵凤凰木是两界的命魂树,你若护不住它,三界都会被怨气吞噬。"
紫霞的指尖触到他肩头的箭簇。那是被雷火淬炼过的弑神箭,箭尾还缠着半截染血的红绳——与她腕间的姻缘线纹路一模一样。她突然想起,自己从小到大总做同一个梦:梦里有个浑身是血的少年,说要与她共守命魂树。
"你...是谁?"
她的声音在发抖。玄霄的指尖拂过她发间的银簪,那是她用凤凰木的枝桠削成的:"我是你亲手刻在树魂里的人。每片凤凰叶上都有你的名字,每道年轮里都藏着你的血契。"他解下腰间的青铜短刃,刃身映出她震惊的脸:"这是我用命魂树的根须铸的,等你长大,我们便用它斩尽两界的恶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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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果倒错
镜中画面突然扭曲。
玄霄的身影被黑雾吞噬,取而代之的是邪剑仙现在的模样。他握着那柄青铜短刃,刃身的血珠滴入忘川,在河面映出另一段记忆:三百年前的锁妖塔,紫霞跪在镇魔柱前,手中捧着的不是玉簪,而是玄霄的心脏。
"你杀了他?"
邪剑仙的声音带着癫狂。紫霞的星屑藤蔓突然刺痛,她这才发现,自己的指尖正滴着金血——那些血不是她的,是从溯魂沙里渗出的,属于另一个时空的自己。
"我没有杀他!"
她踉跄着后退,撞碎了身后的溯魂沙屏障。更多记忆如潮水涌来:玄霄为护她被雷劫劈碎元神,她用凤凰木的根须将他封印在青铜短刃中;三百年后,邪剑仙(那时还是个被怨气侵蚀的游魂)潜入锁妖塔,误将封印着玄霄元神的短刃认作杀师仇人的武器,于是挥刃刺向了被镇压的紫霞。
"你看到的,是被怨气篡改的记忆。"
紫霞抓住邪剑仙的手腕,将自己的金血渡入他掌心。黑雾突然退散,邪剑仙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:"可我明明...亲眼看见你用这把刀刺进他的心脏。"
"那是他的愿。"
紫霞指向河面。镜中画面再次翻转:玄霄的元神从短刃中升起,他的身影逐渐透明,却在消散前将短刃塞进紫霞手中:"替我杀了那个被怨气控制的自己,就当我从未离开过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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忘川之约
忘川的迷雾突然散尽。邪剑仙望着手中的短刃,刃身的血珠不知何时己凝结成朱砂色的"玄"字——与他记忆中玄霄的名字一模一样。紫霞的星屑藤蔓轻轻缠住他的指尖,那些被篡改的记忆正随着藤蔓的星纹缓缓流入他的识海。
"所以你才会..."
"所以我会屠尽锁妖塔的妖魔,会摧毁镇魔柱的铭文,会用最狠的方式与你为敌。"
邪剑仙的声音终于恢复平静。他望着对岸的彼岸花,那些红花竟在为他绽放——每片花瓣都刻着玄霄的名字,与他记忆中青丘的凤凰木如出一辙。
"我欠他一条命,更欠他一场明白。"
紫霞从袖中取出轮回镜碎片,镜面映出玄霄最后的笑容。她将碎片按在邪剑仙心口,金血与黑雾交融的瞬间,短刃突然发出清鸣。那些被怨气侵蚀的记忆如黑蝶般飞散,露出刃身最深处的刻痕:"与卿同守,不问因果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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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岸花开
"现在你明白了?"
紫霞转身走向忘川深处,星屑藤蔓在身后拖出一道星光。邪剑仙握着短刃跟上,短刃上的"玄"字泛着温暖的红光。他们穿过层层彼岸花,花丛中突然浮现出玄霄的虚影——他笑着摇头,抬手召来一片凤凰木的叶子,轻轻落在紫霞发间。
"傻丫头,我就知道你会找到真相。"
虚影的声音越来越淡,却在消散前将半枚姻缘线系在紫霞腕间。那半枚红线与她原有的姻缘线严丝合缝,另一端竟系在邪剑仙的剑穗上。
"原来...这才是真正的血契。"
紫霞望着手中的姻缘线,又望向邪剑仙。他的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泪,却笑得像个孩子:"以后,我替他守着你。"
忘川的尽头传来晨钟。紫霞的星屑藤蔓突然绽放出金色花朵,每片花瓣都刻着"玄霄"二字。邪剑仙的短刃不再渗血,反而溢出淡淡的花香——那是凤凰木的味道,也是他们跨越千年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