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第一缕阳光爬上窗台时，夏屿睁开了眼睛。
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，沉甸甸的像块温热的石头。
他低头看去，虹龙盘踞在他胸前，鳞片间的纹路比昨日更加密集，如同呼吸般明灭。
伸手想推开这小家伙，伸出的却是一只陌生又熟悉的手
夏屿猛地坐起身。
虹龙被惊动，不满地咬住他一缕头发。
床头柜上的黑框眼镜映出他的倒影：细长的眼睛，标志性的半丸子头，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钉闪着冷光。
除了右眼虹膜中流转的金色细线，这完全就是夏油杰的脸。
"终于醒了？"镜中的"夏油杰"挑眉，声音与他同步又略有不同，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平静，"我等你很久了。"
夏屿——或许现在该称他为夏油杰了。
他伸手触碰镜面。
镜中的男人也伸出手，两人的指尖在冰凉的镜面相触。
黑色纹路如藤蔓般缠绕而上，在皮肤相接处组成细小的漩涡。
"害怕吗？"镜中人问。
夏油杰摇头。
奇怪的是，他确实不感到恐惧。
那些曾经抗拒的记忆、习惯、口吻，如今都如呼吸般自然。
就像穿久了不合脚的鞋，突然换回旧拖鞋时的熨帖。
镜中的手突然穿透镜面，与他十指相扣。
温暖，干燥，带着薄茧的触感无比真实。
"欢迎回家。"镜中人微笑，然后如晨雾般消散。
虹龙蹭了蹭他的脸颊，冰凉鳞片下传来稳定的咒力流动。
夏油杰下床时，长发如瀑垂落——己经长到腰际的黑发被黑色纹路自动挽起，扎成那个熟悉的发髻。
门铃在此时响起。
"夏屿老师~"五条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，轻快得像只报春的鸟，"我带了你最讨厌的草莓牛奶！"
夏油杰拉开门。
五条悟举着两盒草莓牛奶站在门口，墨镜滑到鼻尖，露出瞪圆的眼晴。
他今天穿着高专教师制服，却搭配了夏油杰当年送他的丑萌咒骸挂件。
牛奶盒掉在地上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五条悟弯腰去捡，这个动作持续得异常漫长。
当他首起身时，墨镜己经完全摘下，六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油杰的脸，像是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视网膜。
"刘海还是这么怪啊..."他最终只说出这句话，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。
夏油杰接过牛奶盒，指尖无意识地在某个位置。
他记得这种盒子，因为五条悟曾经用一百个空盒在宿舍拼成"杰生日快乐"的字样。
"进来吧。"夏油杰侧身，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，"牛奶要过期了。"
五条悟的睫毛颤了颤。
他走进房间时带起一阵风，袖口擦过夏油杰的手背，像十年前每次并肩走过走廊时那样。
……
教师办公室里，钉崎正对着夏油杰的新造型大呼小叫。
"这是什么？"她绕着夏油杰转圈，钉子差点甩到虎杖脸上。
伏黑默默把夏油杰的教师证推过来，照片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现在的模样。
虎杖好奇地戳了戳夏油杰的发髻："老师怎么突然留长发了？"
"因为方便。"夏油杰说，顺手拿起桌上的教案。
这个动作行云流水。
五条悟突然从后面冒出来，把一叠作业本放在桌上："杰...夏屿老师帮我批改一下~"
他故意叫错名字又改口，嘴角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。
夏油杰头也不抬地接过："上次的随堂测试，你给虎杖多算了十分。"
办公室瞬间安静。
五条悟的笑容扩大了。
他凑近夏油杰耳边，呼吸带着草莓牛奶的甜腻："欢迎回来。"
这句话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。
体术课上，夏油杰示范对抗咒灵的标准动作。
当他侧身闪避、反手劈砍时，身体自动使出了连招。
"游云"的起手式，尽管他手中空无一物。
"哇！"虎杖举手，"好厉害！"
夏油杰收势站定，黑色纹路在袖口下平静流淌："因为我是你们的老师。"
训练场边缘传来轻微的响动。
五条悟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框上，墨镜后的眼睛看不清表情。
当夏油杰看向他时，那个白发男人突然转身，肩膀微微抖动。
课后，夏油杰在器材室整理护具。
虹龙从衣领钻出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耳垂。
视野突然分裂，他自己的视角，以及虹龙看到的、被咒力染成彩色的世界。
龙眼视角里的器材室角落，浮现出两个半透明的少年身影。
白发少年盘腿坐在地上，正把沾满奶油的泡芙往黑发少年嘴里塞。
奶油蹭到鼻尖，两人笑作一团。
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他们身上，给每一根发丝都镀上金边。
"这是你的记忆？"夏油杰轻声问。
虹龙眨眨眼，视野恢复正常。
器材室角落空无一人，只有一盒泡芙静静放在架子上，包装上贴着便利贴：「新品试吃~ 五条悟★」
奶油在舌尖化开的滋味，与记忆中的甜腻完美重合。
夜幕降临时，夏油杰发现自己的教师证又被更新了。
姓名栏从"夏屿"变成了"夏油杰"，照片却是今早他对着镜子扎头发的样子。
办公桌上多了杯热茶，茶叶在杯中舒展的姿态显示泡茶人熟知他的习惯。
水温85℃，浸泡3分钟。
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。
五条悟哼着歌走来，手里拎着甜品店的纸袋。
"天台？"他晃了晃纸袋，里面传出餐具碰撞的轻响。
夏油杰点头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，脚步声重叠在一起，像多年前无数次那样。
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。
五条悟从纸袋里掏出两个奶油泡芙、一盒草莓大福和两罐啤酒。
泡芙上的奶油涂得厚厚的，几乎要溢出来。
"今天虹龙给你看了什么？"五条悟突然问，指尖沾了点奶油。
夏油杰接过他递来的泡芙："你喂我吃泡芙，奶油蹭到我鼻子上。"
"啊，那个啊。"五条悟笑起来，眼角的纹路在月光下格外明显，"你当时超——生气的，追着我打了半个操场。"
夏油杰咬了口泡芙。
奶油在口腔里爆开的瞬间，更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夏日祭的苹果糖，初雪时的关东煮，暴雨天挤在电话亭里分享的热可可...
"悟。"他自然而然地开口，"别把奶油蹭到脸上。"
五条悟的动作顿住了。
月光在他的眼晴里泛起涟漪，像是阳光下融化的冰川。
他慢慢抬起手，指尖悬在夏油杰鼻尖前，那里确实沾了一小块奶油。
"这次...可以擦掉吗？"五条悟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夏油杰点头。
温暖的指尖拂过鼻尖，带着奶油的甜香和十年的思念。
虹龙从夏油杰衣领探出头，好奇地舔了舔五条悟的手指。
夜风突然变大，吹散了两人之间的最后一丝距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