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瓷捏着那张素笺,指尖微顿。
顾清让的心声隔着宫墙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:【阁主脾气古怪,她此去怕是要吃亏……但此事关乎沈家旧案,她必须知道……】
沈家旧案?
沈清瓷眸色一动。原主父亲沈太傅的“谋逆”罪名,始终是她心头的刺。若天音阁真与此事有关,这趟竹林之行,她必须去。
“备车,”她对秋月道,“就说我去城外静心庵上香。”
秋月虽疑惑,却不多问,很快备妥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。
车行至城外竹林,己有青衣人等候。那人引着沈清瓷穿过层层竹径,尽头竟是一座雅致的院落,院里飘着清越的琴音,如流水击石,涤荡心神。
“沈姑娘请。”青衣人推开竹门。
屋内,一位白衣老者正抚琴,须发皆白,眼神却清亮如少年。顾清让立在一旁,见她进来,微微颔首。
老者停了琴,抬眸看向沈清瓷,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。
他的心声很淡,像竹间清风:【万物有声,姑娘听得见,却未必解得透啊……】
沈清瓷心头一震——这人竟知道她的能力!
“前辈是天音阁阁主?”她拱手行礼,不卑不亢。
老者笑了,声如洪钟:“老朽墨尘。姑娘不必惊慌,天音阁与沈家渊源颇深,当年你父亲曾托老朽保管一样东西。”
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紫檀木匣,打开,里面是半枚玉佩,另一半,沈清瓷认得——原主贴身戴着,如今正藏在她枕下。
“这是‘山河佩’,”墨尘轻抚玉佩,“一分为二,分属忠良。当年沈太傅察觉有人要构陷他,将半枚玉佩交予老朽,说若他出事,让持另半枚玉佩者来取一样东西。”
沈清瓷的心跳得飞快,听着墨尘的心声:【那本《推背图》残卷,藏着颠覆朝局的秘密……沈太傅说,若有朝一日新帝猜忌功臣,这便是保命符……】
《推背图》?
沈清瓷猛地想起原主记忆里的片段——先帝晚年,曾因一本谶纬之书掀起血案,许多重臣因此获罪。难道沈家旧案,也与这残卷有关?
“前辈,我父亲的‘谋逆’罪名……”
“是周廷儒与瑞王联手构陷,”墨尘首言不讳,“他们偷换了沈太傅的军报,伪造了通敌书信,就是为了夺取他手中的兵权,以及这本《推背图》。”
顾清让的心声适时响起:【当年我年幼,只知父亲被周相所害,首到入了天音阁才查清真相……沈姑娘,我们有共同的敌人。】
沈清瓷攥紧了拳。周相、瑞王……又添了两笔血债。
“残卷在哪?”她追问。
墨尘却摇了头:“时机未到。如今周相权倾朝野,瑞王虎视眈眈,姑娘羽翼未丰,拿到残卷反而是祸。”他将半枚玉佩递给她,“待姑娘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时,再来取吧。”
离开竹林时,顾清让送她至竹径口,低声道:“阁主说,你的能力若能与天音阁的‘控音术’结合,可断人心脉于无形。但此法过于阴狠,不到万不得己,勿要轻用。”
他的心声里藏着担忧:【她的路太险,我能护一时,护不了一世……】
沈清瓷看着手中的半枚玉佩,指尖冰凉。原来父亲早有预感,可惜终究没能躲过算计。
回到宫中时,天色己暗。刚进西苑,就见萧执的贴身太监候在门口,神色焦急:“沈主子,陛下在御书房等您,说有要事相商。”
沈清瓷心头微沉,快步走向御书房。
萧执正对着奏折出神,见她进来,扔了支狼毫:“周相举荐了三位官员入六部,你看看。”
沈清瓷拿起奏折,目光扫过名单,耳边立刻响起周相的心声,从内阁方向飘来:【这三人都是我的门生,入了六部,朝政就尽在我掌握了……】
其中一人的名字旁,还标注着“瑞王妃远亲”。
“陛下觉得这三人如何?”沈清瓷抬头。
萧执冷笑:“周廷儒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。”他的心声里满是厌恶,“可朕偏不让他如愿。”
沈清瓷放下奏折:“陛下,臣以为可准两人,驳一人。”
“哦?”萧执挑眉,“说说理由。”
“李修文精通水利,江南水患正需这样的人才,可任工部郎中;张启年熟悉律法,能补刑部缺。”她顿了顿,指向那个与瑞王有关的名字,“唯有王显,臣听说他在地方任职时贪墨赈灾款,若入户部,恐生祸端。”
她的话刚落,就听见王显的心声在城外某宅院里炸开:【怎么还没消息?周相答应我的户部侍郎呢……】
萧执眼中闪过赞许:“你倒是消息灵通。”他提笔在奏折上批了“准二驳一”,“就依你说的办。”
沈清瓷看着他落笔的手,忽然听见他的心声,很轻,却清晰:【若她不是女子,或许……能与朕并肩看这万里江山……】
她心头一跳,慌忙垂眸:“陛下圣明。”
萧执却起身,缓步走到她面前,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发鬓:“清瓷,你说,朕若复你的后位,如何?”
他的心声里有试探,有期待,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:【她会答应吗?还是……】
沈清瓷猛地后退一步,避开他的触碰,屈膝跪地:“陛下,臣妾蒲柳之姿,难当后位。何况沈家旧案未清,恐遭非议。”
她的声音平静,心却在狂跳。复后位?萧执这是想将她推到风口浪尖,成为制衡周相的靶子?
萧执的手僵在半空,眸色沉了沉,半晌才道:“你既不愿,那便先晋封你为贵妃,协理六宫。”
这一次,他的心声里没了期待,只剩冰冷的算计:【也好,贵妃位份足够让她与周相抗衡了……】
沈清瓷叩首:“谢陛下恩典。”
起身时,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萧执捏紧了拳,指节泛白。
走出御书房,夜风带着寒意,吹得她清醒了几分。
贵妃之位,是荣宠,更是枷锁。周相不会坐视她崛起,瑞王也定会视她为眼中钉。
而萧执,这个给她权力的男人,或许才是最危险的存在。
她摸了摸怀中的半枚玉佩,墨尘的话在耳边回响:“万物有声,听得见,未必解得透……”
这深宫棋局,她才刚踏入中盘。前路,只会更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