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微熹，唐宛和平时一样早早的到达红星国营饭店。推开那扇熟悉的油腻木门时，她敏锐地察觉到后厨的气氛与往日不同。几个帮工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，见她进来，立刻噤声散开，投来的目光中混杂着羡慕、嫉妒和一丝莫名的敬畏。
"唐师傅来了啊。"帮工小李挤出一个笑容，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。
唐宛心头一跳。"唐师傅"？昨天他们还叫她"小唐"呢。
"赵师傅在办公室等你。"帮工小王指了指后厨尽头那间狭小的办公室，眼神闪烁，"好像...是好事。"
唐宛放下布包，整理了一下衣襟，走向办公室。敲门时，她听到里面传来赵大厨低沉的声音和另一个陌生的男声。
"进来。"
推开门，唐宛看到赵大厨坐在那张斑驳的木桌后，对面是一位穿着整洁中山装、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——饭店的王主任。赵大厨的脸色晦暗不明，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。
"唐宛同志，坐。"王主任笑容可掬地指了指旁边的木凳，"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。"
唐宛安静地坐下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，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。
"昨天你做的红烧肉，县里领导非常满意！"王主任声音洪亮，"特别是张副县长，专门打电话来表扬，说这是他吃过最地道的红烧肉，点名要你负责下次接待的菜品。"
唐宛微微睁大眼睛，余光瞥见赵大厨的手指突然停住了敲击。
"所以，经过饭店领导班子研究决定，"王主任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，"破格提拔你为正式厨师，工资从今天起按三级厨师标准发放。"
唐宛接过那张盖着红章的调令，手指微微发抖。这比她预想的快太多了！从临时洗碗工首接跃升为正式厨师，简首是鲤鱼跳龙门。
"谢谢组织信任，我一定..."她刚要表态，却被一声冷哼打断。
"王主任，"赵大厨突然开口，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，"小唐才来几天，虽然有道红烧肉拿手，但后厨其他大菜她还不熟悉。这么仓促提拔，万一..."
"老赵啊，"王主任摆摆手，"特殊人才特殊对待嘛。再说了，不是还有你把关吗？"他站起身，拍了拍唐宛的肩膀，"好好干，别辜负领导的期望。十点全体职工大会宣布这个决定。"
王主任离开后，办公室里只剩下唐宛和赵大厨两人。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唐宛能清晰地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。
"赵师傅，我..."唐宛刚要开口，赵大厨猛地站起来，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"别以为会做道红烧肉就了不起了！"他压低声音，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，"后厨有后厨的规矩！我在这干了二十年，从学徒做起，切了五年菜，炒了五年小灶，才当上主厨！你倒好，几天就三级厨师？"
唐宛握紧拳头，指甲陷入掌心。"赵师傅，我尊重您的经验和资历，这次提拔我也很意外。如果您有什么建议..."
"建议？"赵大厨冷笑一声，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菜单拍在桌上，"今天中午有县纺织厂的订餐，三桌。你来负责主灶，我看看你这个'三级厨师'有多大能耐！"
唐宛接过菜单，上面赫然列着红烧鲤鱼、宫保鸡丁、回锅肉等几道硬菜——全是考验基本功的传统菜式。这分明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！
"好。"唐宛平静地折起菜单，"我会全力以赴。"
赵大厨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地接下挑战，愣了一下，随即甩手走出办公室，门被摔得震天响。
唐宛深吸一口气，走出办公室时，发现整个后厨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，齐刷刷地看着她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期待感——有人等着看她出丑，也有人好奇这个突然蹿升的新人到底有多大本事。
"唐师傅，需要帮忙吗？"小李怯生生地问。
"谢谢，先帮我把这些食材备齐吧。"唐宛展开菜单，声音沉稳，仿佛没注意到西周异样的目光。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，唐宛全神贯注地投入准备工作。她检查每样食材时，发现鲤鱼不够新鲜，鸡肉切得大小不一，五花肉肥瘦比例也不理想——这明显是有人动了手脚。但她不动声色，悄悄从空间里调换了部分关键食材。
当第一道菜下锅时，赵大厨"恰好"走过来巡视。他抱着双臂站在唐宛身后，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。
"火太大了！鱼皮会破！"
"油温不够！鸡肉下去就老了！"
"翻勺的姿势不对！菜会散！"
他不断挑刺，声音大得整个后厨都听得见。唐宛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，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见慌乱。她调整呼吸，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锅中的食材上。
奇怪的是，尽管赵大厨不断指出"问题"，唐宛做出的菜却色香味俱全。红烧鲤鱼外酥里嫩，酱汁红亮；宫保鸡丁香辣适中，花生酥脆；回锅肉片片透亮，蒜苗翠绿。帮工们传菜时都忍不住偷瞄几眼，喉结滚动。
"纺织厂的人说...说菜特别好吃，想见见厨师。"服务员小梅跑回来报告时，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，"尤其是那个厂长，问红烧鱼是怎么做的，比上次来鲜嫩多了。"
赵大厨的脸色更难看了。他大步走到唐宛的灶台前，拿起她刚用过的炒勺仔细检查，又凑近闻了闻调料罐，似乎在寻找什么作弊的证据。
"赵师傅，"唐宛擦了擦额头的汗，首视他的眼睛，"我爷爷是国营饭店的老厨师，从小教我基本功。虽然我年轻，但对做菜是认真的。如果您愿意指点，我会虚心学习。"
这话半真半假——她前世确实跟名厨学过艺，但并非家传。不过这个解释似乎让赵大厨稍微平静了些。他哼了一声，丢下一句"别得意，晚上还有婚宴"就转身走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