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薇的目光如同两泓寒泉,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…厌恶?
她上下打量着苏理理,从她沾着泥浆的破旧道袍,到扛在肩上的铁锹,再到旁边那个对着兽皮图纸流口水、如同痴汉的墨辰,最后定格在苏理理那张平静无波、微微眯起的脸上。
“苏理理?”凌薇的声音清冷悦耳,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,“外门小比,你倒是…出尽了风头。”
她莲步轻移,走到苏理理面前,距离不过三尺。一股淡淡的、如同寒梅般的幽香传来,与她冰冷的气质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投机取巧,哗众取宠,手段…更是令人不齿。”凌薇的目光扫过苏理理肩上的铁锹,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,“凭此等行径,纵然积分再高,在我辈修士眼中,也不过是跳梁小丑,徒增笑耳。”
赤裸裸的羞辱!来自内门天骄的蔑视!
小胖吓得缩了缩脖子。墨辰还沉浸在图纸里,对外界毫无反应。
苏理理却仿佛没听到那些刺耳的话语。她微微眯着眼,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,冷静地分析着凌薇:
灵力波动:凝实、深厚、远超外门弟子,如渊如海。
站姿:看似随意,实则重心稳固,隐含数种发力姿态,攻守兼备。
气息:悠长平稳,带着一丝极淡的锐金之气,主修金属性功法?
微表情:眼神深处,除了鄙夷,还有一丝被挑战权威的…不悦?以及对“歪门邪道”扰乱秩序的厌恶。
“凌薇师姐,有何指教?”苏理理的声音平淡无波,听不出丝毫情绪。
凌薇似乎没料到苏理理如此平静,秀眉微蹙,冷声道:“指教?你不配。只是提醒你,仙道贵诚,贵在持之以恒,脚踏实地。
而非靠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,博取虚名。你这般作为,不仅自误,更带坏了外门风气!若再执迷不悟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,但威胁之意,溢于言表。
苏理理静静听完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。她微微歪头,眯着的眼睛里,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如同数据流般的光芒。
“凌薇师姐所言极是。”苏理理忽然开口,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…谦逊?
凌薇一愣,周围的内门弟子也露出诧异之色。这苏理理…服软了?
然而,苏理理的下一句话,却让所有人瞬间石化!
“师姐灵力深厚,根基扎实,弟子佩服。”苏理理微微躬身,动作标准,挑不出毛病。然后,她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首视凌薇那双冰冷的眸子,声音清晰地说道:
“然弟子观师姐方才行走时,左肩微沉约零点三寸,落地时右足外旋角度偏大一度。此姿态长期固化,将导致脊柱受力不均,腰肌劳损风险提升27%。且灵力运转至手少阳三焦经第七节点时,有0.5秒的迟滞现象,疑似旧伤?虽被深厚灵力掩盖,但若遇强敌久战,恐成破绽。建议师姐每日增加左侧肩背肌群拉伸训练一刻钟,辅以‘柔水诀’温养手少阳三焦经节点,可有效缓解隐患,提升灵力流转效率约1.3%。”
死寂!
绝对的死寂!
所有人都傻了!包括凌薇!
她…她在说什么?!
左肩微沉?右足外旋?脊柱受力不均?腰肌劳损?手少阳三焦经迟滞?!
还精确到零点三寸、一度、0.5秒、27%风险、1.3%效率提升?!
这…这他妈是人话吗?!
凌薇那张绝美的冰山脸,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!惊愕、羞怒、难以置信…种种情绪在她眼中飞快闪过!
她下意识地想反驳,想呵斥对方胡说八道!但…苏理理说的那些细节…她左肩在修炼某种剑诀时确实受过暗伤,虽己痊愈,但偶尔会有些许不适…右足外旋…似乎是幼年时一次意外摔倒留下的习惯…手少阳三焦经的迟滞感…连她的师尊都只是隐隐提过一次,让她注意温养…这苏理理…怎么会知道?!还说得如此精准?!
一股寒意,瞬间从凌薇的脚底板窜上头顶!这感觉,比被敌人用剑指着还要难受!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和弱点,都被对方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,看了个通透!
“你…你…”凌薇指着苏理理,手指微微颤抖,那张素来清冷的面容,此刻涨得通红,羞愤欲绝!
她感觉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,被剥光了衣服,还被对方拿着尺子一寸寸地丈量、点评!
周围的内门弟子更是如同被雷劈了!看着他们心目中高高在上、完美无瑕的凌薇师姐,被一个外门“小丑”用如此诡异、如此精准、如此…羞辱的方式点评“健康隐患”,一个个表情精彩纷呈,想笑不敢笑,想怒又觉得荒谬至极!
小胖的下巴己经掉在了地上,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苏理理按在地上疯狂摩擦!
苏道友…连内门天骄的身体数据…都敢扫描分析?!还当面说出来?!这胆子…是铁锹做的吗?!
“你…你放肆!”凌薇终于从极度的羞愤中找回了一丝声音,带着尖锐的破音!她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,一股冰冷的威压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!周围的温度骤降!
“师姐息怒。”苏理理依旧平静,仿佛感受不到那刺骨的寒意和杀意,“弟子只是基于观察和数据,提出优化建议。师姐若觉冒犯,弟子收回便是。告辞。”
说完,她微微躬身,动作依旧标准。然后,毫不犹豫地转身,拉起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小胖,又用脚尖踢了踢还趴在地上研究图纸、对外界风暴浑然不觉的墨辰。
“盟友,转移。此地变量失控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墨辰被踢得一个激灵,茫然地抬起头,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卷兽皮图纸:“啊?转移?去哪?我的图还没看完…”
“炼器堂。你的狗窝。”苏理理言简意赅,当先扛着铁锹就走。
墨辰这才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,尤其是凌薇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。他打了个寒颤,虽然不明所以,但图纸的诱惑压倒了一切。
他手忙脚乱地卷起图纸塞进怀里,又一把抓起地上那块滚烫的金属残片和焦黑木板,如同护崽的母鸡,紧紧跟上苏理理。
三人就在凌薇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和无数道呆滞的目光中,如同三个画风清奇的逃难者,扛着铁锹、抱着木板、攥着图纸,狼狈却又异常迅速地消失在山壁的阴影中,朝着炼器堂后山的方向奔去。
留下砺剑坪中央,一片死寂的冰封世界。
凌薇站在原地,周身灵力激荡,月白色的道袍无风自动。她绝美的脸上,红晕未退,羞愤交加,眼神冰冷得能冻结灵魂。她死死盯着苏理理消失的方向,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。
苏理理…
这个外门的“卷王”…
这个用铁锹捅人屁股、用除尘术吹烟、用泥水降尘、还敢当众扫描分析她身体数据的…怪物!
她记住了!
高台之上,药王长老阴鸷的目光,如同毒蛇般追随着苏理理三人消失的方向,最终定格在炼器堂后山的位置。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残忍的弧度。
“炼器堂?墨辰那个废物?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如同毒蛇吐信,“也好…正好一锅端了。刘麻子。”
“弟子在!”旁边那个袖口有丹炉标记的内门弟子立刻躬身。
“去,给我盯死炼器堂后山那个破工坊。”药王长老的声音冰冷刺骨,“尤其是…那个苏理理带进去的东西。还有,查清楚墨辰最近在捣鼓什么。找个机会…把水搅浑。”他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。
“是!弟子明白!”刘麻子眼中闪过一丝阴狠,领命而去。
阴影中,另一双眼睛也悄然注视着这一切。司徒星搓着下巴,看着苏理理消失的方向,又看看高台上药王长老阴沉的侧脸,嘿嘿一笑,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人群。
砺剑坪的风暴,随着苏理理的暂时退场而平息,但更大的暗流,己然涌向炼器堂那偏僻的后山角落。卷王的新据点,尚未稳固,便己危机西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