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黎时装周的后台永远像被施了魔法的蜂巢。缝纫机的嗒嗒声、模特的高跟鞋声、造型师的喊叫混在一起，空气里飘着发胶与香槟的味道。苏明轩站在天工智造的展台前，看着工作人员最后调试智能刺绣装置——这台机器能将敦煌飞天纹样实时绣在丝绸上，针脚密度比人工刺绣高出30%，却保留着"飞天飘带"特有的流动感。
"苏总，沈小姐到了。"张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。
苏明轩转身，看见沈清漪斜倚在门框上，穿着一身银灰色的机车夹克，与周围的高定礼服格格不入。她手里把玩着一副墨镜，镜片反射出展台上的丝绸，像把碎掉的星空握在手里。"你的'飞天刺绣'还缺点东西。"她走进来，指尖划过丝绸上的云纹，"太规整了，像教科书里的插图——真正的敦煌壁画，线条是会呼吸的。"
这是两人自北极科考站后的第一次见面。三个月来，沈清漪的"首席体验官"身份让天工智造的产品多了几分"反常规"的灵气：她要求户外帐篷必须能当救生筏，智能手表要能测骆驼的心率，甚至提议给纺织机装个"情绪传感器"，根据工人的心情调整工作节奏。
"这次的新品发布会，你想怎么'体验'？"苏明轩笑问。
沈清漪摘下墨镜，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："我要走秀。"她指了指展台角落的一件礼服，那是用"深海新材料"制作的，蓝紫色的纤维在灯光下会随角度变幻，像北极鳕鱼的鳞片，"就穿这件——毕竟，首席体验官得让客户看到，科技也能穿得性感。"
发布会当晚，巴黎大皇宫的穹顶下，灯光如银河倾泻。当沈清漪穿着那件蓝紫色礼服走上T台时，全场响起吸气声——新材料在移动中折射出的光泽，竟与壁画中"飞天"的飘带神似，更绝的是，礼服腰间的装饰纹路由智能芯片控制，会随模特的步伐绽放出云纹图案，仿佛把整个敦煌石窟搬进了时装周。
苏明轩站在后台，看着监控屏幕里的沈清漪。她走得并不像专业模特那样标准，却带着一种野性的张力，像沙漠里突然开出的花。当她转身时，礼服的开叉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，脖子上挂着的半枚玉佩晃了一下，在聚光灯下闪过一道温润的光。
苏明轩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。
那玉佩的形状、纹路，竟与他贴身佩戴的半枚一模一样。
发布会结束后，庆功宴在塞纳河的游艇上举行。沈清漪被一群设计师围着，她举起香槟，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苏明轩身上，像在发出某种无声的邀请。
"你的玉佩......"苏明轩走到她面前，声音有些发紧。
沈清漪挑眉，从领口拉出那半枚玉佩："祖上传下来的，说是能找到'另一半'的人。"她忽然凑近，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，"苏总脖子上也挂着类似的东西？"
苏明轩迟疑了一下，解下自己的玉佩。月光落在两块玉上，沈清漪的那半刻着"云起"，他的那半刻着"潮生"，合在一起时，云纹与水纹恰好连成一个完整的图腾，边缘处的细小缺口严丝合缝，像天生就该长在一起。
"这不可能......"沈清漪的指尖微微颤抖，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消失得无影无踪，"我爷爷说，这是沈家'找合伙人'的信物，百年前就遗失了另一半。"
游艇驶过亚历山大三世桥，桥上的灯光在河面上投下金色的光斑，像无数个跳动的密码。苏明轩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："玉佩合璧之时，便是你破茧之日。"他一首以为这是母亲的美好祝愿，却没想会在巴黎的塞纳河上，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应验。
"去我住的酒店。"沈清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她的掌心很热，带着香槟的甜味，"我爷爷留了个木箱，说'等找到另一半玉佩的人，就一起打开'。"
沈清漪下榻的酒店在玛莱区，是一栋17世纪的老宅。她打开卧室里的一个梨花木箱子，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，放着几本线装书和一个黄铜罗盘。最底下是一叠泛黄的信纸，信封上写着"苏沈两家后人亲启"。
"这是1925年的信。"沈清漪戴上白手套，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，字迹是典型的馆阁体，却带着一股刚劲，"写信的是我太爷爷沈天澜，收信人是......苏振海——你的曾祖父。"
信里的内容像一把钥匙，打开了被历史尘封的往事：1912年，苏沈两家在上海创办"东方商盟"，联合江南布商、北方航运、岭南瓷窑等民族产业，抵制外商垄断。商盟以"商道九戒"为信条，其中"信义为本""利国利民"两条被刻在盟主信物——也就是这对云纹玉佩上。1937年战乱爆发，商盟成员将大量物资秘密运往后方，玉佩也因此失散。
"信里说，商盟的秘档藏在'云纹图腾'指向的地方。"沈清漪指着信纸末尾的附图，那图案与两块玉佩合璧后的图腾完全一致，只是图腾中心多了一个小小的"井"字，"我查过，这是清代的电报代码，代表'南京'。"
三天后，苏明轩和沈清漪出现在南京老门东的一栋老宅前。根据罗盘的指引和地方志记载，这里曾是民国时期"东方商盟"的秘密会所。老宅现在的主人是位姓周的老先生，祖上曾是商盟的账房先生。
"要打开地窖，得用这个。"周老先生递给他们一把铜钥匙，钥匙柄上的云纹与玉佩如出一辙，"我爷爷临终前说，只有'合璧之人'才能看商盟的秘档——他还说，当年商盟散伙，不是因为战乱，是出了内鬼。"
地窖阴冷潮湿，空气中弥漫着樟木和尘埃的味道。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木箱，最中间的箱子上贴着一张褪色的封条，上面盖着"东方商盟"的朱印。沈清漪用钥匙打开锁扣，里面整齐地码着几十本账册和一叠照片。
照片上，一群穿着长衫、西装的人站在老宅前合影，前排居中的两个年轻人正是苏振海与沈天澜。他们手里各举着半枚玉佩，脸上的笑容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理想主义。账册里记录着商盟的运作细节：如何用"九宫防御阵"对抗外商的价格战，如何通过"星罗棋布"策略建立隐秘的物资通道，甚至有一页专门记载着"与敦煌研究院合作，用传统纹样加密商业信息"——原来，"飞天算法"的灵感，早在百年前就埋下了伏笔。
"你看这本账册。"沈清漪指着1927年的记录，上面用红笔标注着"周锦堂"的名字，后面跟着"盗取商盟秘档，除名"的字样，"周锦堂——周骏驰的祖父。"
苏明轩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，忽然明白了周骏驰屡次针对天工智造的深层原因——这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，是延续了百年的恩怨。他拿起一张泛黄的《商道九戒》拓片，"利国利民，商道之巅"八个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，却依旧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量。
离开老宅时，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沈清漪把半枚玉佩重新挂回脖子上，与苏明轩的那半枚轻轻碰撞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"你打算怎么办？"她问。
"把商盟的故事讲给天工的人听。"苏明轩看着远处的秦淮河，"不是要重建商盟，是要让'商道九戒'成为我们的精神图腾——毕竟，做生意到最后，拼的不是技术或资本，是能不能守住那份'初心'。"
回上海的飞机上，沈清漪靠在苏明轩的肩头睡着了。他看着窗外变幻的云层，像极了玉佩上的云纹图腾。他忽然明白，母亲说的"破茧之日"，不是指某个商业上的成功，是让他懂得：所谓商道，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征途，是像这对玉佩一样，找到能与你"合璧"的人，一起把前辈们未竟的路走下去。
飞机降落在浦东机场时，晨曦正染红天际。苏明轩轻轻叫醒沈清漪，两人相视一笑，脖子上的玉佩在朝阳下折射出的光，像一条无形的线，一头连着百年前的理想，一头牵着新时代的征程——而他们，就是这条线上，最坚韧的两个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