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噗嗤！”
桃木剑尖精准地捅进了那团湿漉漉、滑腻腻的“水猴子”嘴里。
触感像捅进了一坨吸饱了污水的烂海藻，冰冷粘稠，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腐气。剑尖上刻着的那个歪歪扭扭、几乎可以算作“童趣涂鸦”级别的破煞符，在接触到这浓烈阴气的瞬间，猛地一亮！
不是金光万丈那种，更像是老式手电筒快没电时，钨丝骤然回光返照的、短促刺目的白炽光芒！
“嗷——！！！”
那重叠的、非人的惨嚎猛地拔高了八度，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！王小宝小小的身体触电般剧烈抽搐，眼眶里那两团翻滚的墨绿色幽光像是被泼了滚油的冷水，“滋啦”一声剧烈沸腾、收缩！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气混杂着冰冷的水珠，“噗”地从他口鼻中狂喷而出！
喷了我一脸。
操！腥！冷！像被一桶死鱼塘里的冰水混合物兜头浇下！那味道，首冲天灵盖！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被附身的小鬼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，青白色的脸上痛苦扭曲，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，软软地就要往地上瘫倒。
“小宝！”李招娣尖叫着，连滚爬爬地扑过来，死死抱住儿子湿冷的身体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，“小宝！我的小宝啊！大师！大师他……”
“死不了！”我抹了一把脸上腥臭的黑水，没好气地打断她。桃木剑顺势一收，手腕一抖，甩掉剑尖上挂着的几缕粘稠黑气。“阴气冲了魂窍，暂时晕了。找条干毛巾给他裹严实了，抱去有阳光的窗户底下晒着！越暖和越好！等他醒了，灌一大碗滚烫的姜糖水下去！”
李招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连连点头，手忙脚乱地用自己同样湿冷的外套裹住儿子，跌跌撞撞地往客厅有阳光的角落拖。
我则没闲着。目光如电，扫过玄关和客厅。那股浓烈的水腥阴气虽然被一剑暂时捅散了源头，但如同被打散的墨汁，丝丝缕缕的黑气还在整个屋子里弥漫、游荡，贴着墙角，缠绕在家具底部，带着不甘的怨毒。
“阴魂不散……”我啐了一口，反手从背包侧兜里飞快地掏出几张符纸。不是那种金光闪闪的高级货，就是山上练手画废了的次品，黄纸边缘都毛毛糙糙，上面用朱砂画的符箓更是歪七扭八，有几张墨迹还晕开了，透着一股子“糊弄鬼”的气质。
“便宜你了！”我嘀咕着，手指夹着符纸，脚下踩着一种看似随意、实则暗合北斗方位的步罡，嘴里念念有词，语速快得像在报菜名：“天地玄宗，万炁本根…广修亿劫，证吾神通…三界内外，惟道独尊…急急如律令！去！”
手腕一抖，几张破破烂烂的符纸“嗖嗖嗖”脱手飞出，如同长了眼睛的破抹布，精准地拍向客厅几个阴气淤积的角落——沙发底下、电视柜后面、还有那个半开着的、不断渗出寒气的卫生间门口！
“嗤——嗤嗤——！”
符纸沾到弥漫的黑气，立刻像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块上，冒起一股股细小的、带着腥味的青烟。游荡的黑气如同受惊的蛇，猛地缩回角落深处，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嘶鸣，整个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回升了那么一丝丝。
“搞定收工！”我拍了拍手，把桃木剑插回背包带子上，走到还在瑟瑟发抖、抱着儿子晒太阳的李招娣面前，居高临下地伸出手，掌心向上。
“？”李招娣茫然地抬起头，脸上泪痕未干。
“订金啊，大姐！”我眉毛一挑，理首气壮，“合同…咳，委托书上写得清清楚楚！三成！一万五！概不赊账！现金、扫码、转账，赶紧的！我这手机刚让雷劈了，得赶紧买个新的，不然下次再有生意都联系不上我！”
李招娣这才如梦初醒，手忙脚乱地从湿漉漉的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同样湿漉漉的、屏幕裂了的旧手机。她手指哆嗦着，点开支付软件，那速度慢得让人心焦。
“大师…真…真管用了？”她一边操作，一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怀里呼吸渐渐平稳、脸色也开始恢复一丝红润的儿子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。
“废话！”我一瞪眼，“道爷我金字招牌！童叟无欺！看见没？”我指了指那几个还在角落里顽强地冒着微弱青烟的破符纸，“独家秘制‘三清驱邪符’！成本价一张就得好几百！这趟活儿，亏本给你做的！赶紧的，一万五！麻溜的！”
李招娣被我这一通“成本论”唬得一愣一愣，转账的手倒是快了不少。很快，我裤兜里那个焦糊味的板砖手机（虽然不能开机）似乎都感受到了一丝金钱的暖意。
看着支付成功的界面，我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诚的笑容。行，开张大吉！山下第一桶金！虽然过程有点恶心，但结果很美好！
“行了，大姐，按我说的，晒足太阳，灌姜糖水。这几天家里门窗都打开，多通风，散散阴气。没事了！”我潇洒地一挥手，转身就走，深藏功与名。
走到门口，又顿住脚步，回头补充了一句，语气带着点江湖老油条的世故：“对了，以后看好孩子，别去那种荒郊野湖瞎扑腾。这次算你们命大，碰上了道爷我。下次？啧……”
我摇摇头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、充满“专业警示”的眼神，拉开门，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楼道。身后，是李招娣抱着儿子千恩万谢的呜咽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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兜里揣着一万五的“巨款”，感觉腰杆子都硬了不少。下山时那种被爷爷坑了的憋屈感，被这真金白银稍微冲淡了些。老爷子虽然留了个烂摊子，但好歹这山下，钱是真能挣啊！
一路琢磨着先去哪儿弄个新手机，再整点像样的家伙事（那几张破符纸实在拿不出手了），脚步轻快地回到了那条弥漫着垃圾馊味和铁锈味的巷子。
夕阳的余晖给巷子镀上了一层暧昧的金红色，也照在我那栋“凶宅”上。
嗯？
我脚步猛地顿住。
卷帘门……开了？
不是被我踹开的，也不是被我推开的。那扇原本锈得如同焊死在地里的铁门，此刻整个卷了上去，露出黑洞洞的门洞，像一张咧开的大嘴。
门框边缘，残留着几道清晰的、深深的划痕！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硬生生撕裂了锈蚀的卷帘门铁皮，强行撬开的！卷上去的铁皮边缘，还呈现出一种被暴力扭曲的狰狞弧度。
地上，散落着更多的铁锈渣和几块被硬生生掰断的、带着锋利边缘的铁皮碎片。
一股比下午更浓烈、更阴森的寒意，正从那个黑洞洞的门洞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。不是水鬼的那种湿冷腥气，而是一种纯粹的、死寂的、带着尘埃和某种陈年怨念的阴冷。
巷子里静得可怕。隔壁“刘记”麻辣烫的塑料门帘死死地关着，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，仿佛人去楼空。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
妈的，刚挣了点钱，老窝就让人（或者不是人）给端了？
我反手抽出了背后的桃木剑，动作快如闪电。剑柄入手，冰凉沉重，带来一丝镇定。左手则悄无声息地摸进了袖袋，指尖夹住了两张品相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的“破煞符”——刚挣的钱还没捂热乎，舍不得用好的。
屏住呼吸，放轻脚步，我像一只警惕的狸猫，无声地靠近那个敞开的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门洞。
门洞里一片漆黑，外面的夕阳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，照不进一丝光亮。只有那股子阴冷的、带着陈腐灰尘味道的气息，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。
我站在门口，眯起眼睛，适应着里面的黑暗。
隐约能看出是个门厅，不大。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，踩上去肯定能留下清晰的脚印。正对着门的，似乎是一道通往楼上的木头楼梯，黑黢黢的，台阶边缘都模糊不清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沙沙……沙沙沙……”
一阵极其轻微的、如同指甲刮擦硬物的声音，从楼梯上方的黑暗中传来。
声音很慢，很轻，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韵律感，时断时续。
“咕咚。”我喉结滚动了一下，咽了口唾沫。握着桃木剑的手紧了紧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搞偷袭？不讲武德啊！
我深吸一口气，压住心头那点因为环境带来的悚然感，眼神却锐利起来。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，敢动道爷我的不动产？
“喂！”我猛地朝着黑洞洞的门厅里吼了一嗓子，声音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撞出回音，“里面那位！或者那几位！”
我顿了顿，声音拔高，带着一种强行撑起来的、混不吝的嚣张和市侩：
“强闯民宅！损坏财物！知道这卷帘门多贵吗？知道道爷我刚挣了多少钱吗？”
“识相的！赶紧滚出来！”我掂了掂袖袋里的符纸，桃木剑的剑尖指向声音来源的楼梯上方黑暗，语气斩钉截铁，不容置疑：
“先赔钱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