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给我……镇——!!!”
嘶哑的咆哮混合着破釜沉舟的疯狂,在死寂冰冷的门厅里炸开!
左手五指死死抠着那方沉重、冰冷、棱角硌手的老砚台!指尖传来的是粗糙石质的触感,是干涸墨迹的颗粒感,是岁月沉淀的厚重感!而掌心,那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,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种,正顺着臂骨血脉,丝丝缕缕地涌入几近枯竭的身体!
就是现在!
没有犹豫!没有退路!完全是濒死野兽般的本能驱使!我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,用尽全身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,将手臂抡起一个极其笨拙、却带着千钧之势的弧度,朝着自己那条被妖异冰晶覆盖、如同玄冰棺材般死寂的右臂——
狠狠砸下!
目标,赫然是那冰坨子最厚、蓝红光芒搏斗最激烈的……手肘关节处!
“砰——!!!”
一声极其沉闷、如同重物砸在冻土上的巨响!
砚台边缘那坚硬的棱角,结结实实地、精准无比地……夯在了覆盖着厚厚蓝红冰晶的右臂手肘上!
预想中骨头碎裂的剧痛并未传来。
传来的,是一种……极其怪异的、仿佛冰层深处被投入熔岩的……剧烈反应!
“嗤啦——!!!”
如同滚烫的烙铁猛地按在了万年坚冰之上!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、带着陈旧墨香的白气,瞬间从撞击点腾起!不是水汽,更像是某种……蕴含奇异力量的能量逸散!
“嗡——!!!”
右臂上,那条被冰封的“血煞链刃”,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凶兽,发出了前所未有的、撕裂耳膜般的尖啸!末端那截被厚厚冰晶包裹的暗红刀锋,疯狂地挣扎、扭曲!试图挣脱砚台的压制!覆盖手臂的蓝红冰晶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光芒!暗红的血煞凶焰与幽蓝的寒石死气,如同两条被激怒的毒龙,在冰层之下疯狂翻腾、冲撞、撕咬!试图将这突如其来的“异物”彻底碾碎、焚毁!
剧痛!冰寒!灼热!三种极致的痛苦如同三柄巨锤,狠狠砸在我的神经上!眼前瞬间被狂暴的光芒和白气吞噬!意识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,几乎要被彻底撕碎!
“呃啊啊啊——!” 我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,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,剧烈地抽搐起来!左手死死攥着那方老砚台,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!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抠进砚台边缘干涸的墨泥里!
砚台!顶住!
仿佛听到了我灵魂深处的嘶吼,那方压在右臂冰坨子上的老砚台,猛地一震!
嗡……
一股远比掌心传来的暖意更加浑厚、更加苍茫、带着无尽岁月沉淀气息的磅礴力量,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!猛地从砚台深处爆发出来!
这股力量,不炽热,不冰寒,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……沉重!如同山岳倾塌!如同大地脉动!它无视了那狂暴肆虐的冰火能量,无视了链刃的尖啸,以一种绝对碾压的姿态,轰然压下!
“镇!”
一个极其古老、极其模糊、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意念,如同洪钟大吕,首接在混乱的意识核心中炸响!只有一个字,却蕴含着万钧之力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!
轰!!!
整个门厅似乎都在这无形的镇压之力下微微震颤!天花板上簌簌落下更多灰尘!
右臂上,那疯狂冲突、试图掀翻砚台的狂暴力量,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!瞬间凝滞!
暗红的血焰被强行按回了冰层深处,不甘地扭曲着!幽蓝的冰川被这股沉重的力量死死冻结,蔓延之势戛然而止!那刺耳的尖啸如同被掐断了喉咙,戛然而止!只剩下链刃内部能量冲突带来的、被强行压制住的、沉闷如雷的轰鸣!
覆盖手臂的蓝红冰晶,光芒骤然黯淡!如同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!冰晶本身并未融化,但那种妖异刺眼的感觉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……死寂的、被彻底封印的冰冷!皮肤下搏斗的纹路也瞬间黯淡下去,如同被冻结的岩浆河流,只留下模糊的、凝固的痕迹。
而那股源自砚台的、沉重如山的磅礴力量,并未就此消散!
它如同最坚固的枷锁,最沉重的棺盖,牢牢地、死死地……镇压在右臂之上!尤其是压在老砚台落下的手肘位置!
冰层……被压得更加厚实、更加致密!甚至发出了细微的“嘎吱”声!整个右臂,从肩头到指尖,此刻更像是一根被万载玄冰彻底封冻、又被一座无形大山死死压住的……冰柱!或者说……冰棺!
沉重!
冰冷!
麻木!
彻底失去了知觉!
只有那方边缘破损、沾满墨渍的老砚台,如同最稳固的镇物,死死地压在冰棺的手肘关节处。砚台本身,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极其微弱的、如同尘埃般不起眼的灰白色光晕。那股浑厚苍茫的气息并未散去,而是如同磐石般,牢牢地锁住了下方被封印的狂暴力量。
成功了……暂时……
“噗!”
巨大的反噬和心神激荡之下,我再也压不住翻腾的气血,一大口暗红的淤血猛地喷了出来,溅射在冰冷的地面、溅射在眼前那方灰扑扑的老砚台上!
血迹迅速在粗糙的砚台表面和干涸的墨渍上晕染开来,如同绽开的暗红花朵,带着一种诡异的凄艳。
喷出这口血,我眼前彻底一黑,全身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,软软地瘫倒在地,后背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,震得五脏六腑又是一阵翻江倒海。
意识如同风中残烛,飘摇不定。
右臂……彻底没了知觉。沉重,冰冷,麻木。像一根不属于自己的、万斤重的玄冰柱子,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。只有那方压在手肘处的老砚台传来的、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沉重感,还在提醒我,那下面封印着何等恐怖的“炸弹”。
涂山玥……青丘执礼……三天……验货……纳吉……
这些念头在昏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,随即被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淹没。
好累……
好冷……
就这样……睡过去吧……
眼皮沉重地合拢,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。
就在这意识弥留的最后一线——
嗡……
右臂上,那被死死镇压的“血煞链刃”,或者说,是链刃内部那被强行压制的两股力量,似乎不甘心就此被封印,再次发出了极其微弱、却带着顽固挣扎的……悸动?
这悸动极其轻微,如同冰层深处被冻结的岩浆不甘地冒了个泡。
然而,就在这悸动传来的瞬间——
压在手肘冰坨子上的那方老砚台,表面那层微弱的灰白光晕,猛地闪烁了一下!
紧接着,一个极其微小、却异常清晰的景象,如同烙印般,首接投射在我即将闭合的视界之中!
不是来自砚台本身!
而是……来自我喷溅在砚台表面的……那口淤血!
只见那暗红的血迹,在砚台粗糙的表面和干涸的旧墨渍上,并未凝固,反而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极其诡异地……流动起来!
血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细蛇,在布满灰尘和墨渍的砚台表面蜿蜒、汇聚……
最终,所有的血线,都指向了砚台底部——那个被厚厚墨垢覆盖、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的……一个极其模糊的凹陷处!
仿佛那里……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?!
我的意识被这诡异的一幕死死抓住,如同溺水者看到最后一根稻草!
那是什么?!
砚台底部?!
爷爷……这砚台……到底……
我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、如同游丝般的神念,死死地“盯”着那个被血线汇聚的、墨垢覆盖的凹陷!
集中!再集中!
仿佛感受到了我濒临极限的意志,砚台表面那层灰白光晕再次微微一闪!
嗡……
一股极其微弱、却异常精纯的意念波动,混合着那沉重的镇压之力,猛地刺入我的脑海!
这一次,不再是模糊的画面!
而是一个……极其清晰的、如同刀凿斧刻般的……印记!
那印记,古朴!苍劲!带着一种斩断山岳、劈开混沌的磅礴气势!
赫然是——
“镇岳”!!!
轰!!!
如同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开!
镇岳?!
我的斧头?!
爷爷传下来的那柄破斧头?!和这方破砚台?!
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……底部……竟然刻着同一个名字?!
巨大的震撼和难以置信,如同滔天巨浪,瞬间冲垮了最后一点意识!
眼前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。
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瞬,我只“听”到一个极其微弱、仿佛来自砚台深处、又仿佛来自自己灵魂本源的、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释然的声音:
“撑住……”
“三日……”
随即,一切归于死寂。
……
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。
意识如同沉在冰冷黑暗的海底,缓缓上浮。
首先恢复的,是嗅觉。
一股浓烈的、混合着灰尘、血腥、霉味、还有……廉价麻辣烫骨汤味道的怪异气息,顽固地钻进鼻腔。
然后是听觉。
巷子深处传来几声模糊的、有气无力的野猫叫春声。隔壁“刘记”的方向,隐约传来卷帘门被拉起的“哗啦”声,还有老刘那带着宿醉般沙哑的吆喝:“……新鲜骨汤熬好啦!油条!包子!……”
天亮了?
我艰难地掀开如同粘在一起的眼皮。
视线模糊,适应了好一会儿,才看清头顶熟悉的天花板,蛛网,破洞……还有透过破窗户缝隙洒进来的、带着灰尘光柱的……惨白晨光。
我躺在地上,冰冷的触感从后背传来。浑身像被十辆大卡车反复碾过,没有一处不痛,尤其是胸口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感,但至少……还活着。
右臂……
我猛地扭头!
沉重!冰冷!麻木!如同被冻僵的木头!
整条右臂,从肩头到指尖,依旧覆盖着一层厚厚的、失去了妖异光芒、呈现出死寂灰白色的……冰霜!不,现在更像是一层坚硬的、半透明的冰壳!表面布满了细微的、如同瓷器开片般的冰裂纹路。
而手肘关节处,那方边缘破损、沾满了暗红血迹和墨渍的老砚台,依旧如同生根般,死死地压在冰壳之上!砚台表面那层微弱的灰白光晕己经消失不见,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、如同山岳般的实质感。
它还在!
它还在镇压着!
那破链刃和寒石的力量……被暂时封住了!
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,混合着巨大的疲惫,瞬间涌上心头!
成了!爷爷的破砚台!真他娘的是个宝贝!
“呼……” 我长长地、颤抖地呼出一口浊气,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,带着刺痛,却无比真实。
活着!老子还活着!
三天……还有时间!
涂山玥……青丘执礼……验货……纳吉……
狂喜过后,现实冰冷的压力再次袭来。右臂虽然被暂时镇压,但依旧是个巨大的麻烦,一个定时炸弹!三天后,怎么应付?
还有……那方砚台底部的“镇岳”印记……
我挣扎着想抬起左手,去摸摸那方救命的砚台,去确认一下昨晚看到的景象是不是幻觉。
然而,左手刚一动——
“嘶……” 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左手传来!
低头一看,左手五指,尤其是捏砚台的拇指和食指,指甲全部外翻崩裂,血肉模糊!掌心更是被砚台粗糙的边缘和干涸墨渍硌得一片青紫,皮开肉绽!这是昨晚拼死搏命留下的“勋章”。
“操……” 我低声骂了一句,放弃了立刻查看砚台的念头。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体力,处理伤口。
我艰难地转动脖子,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门厅。倒塌的柜子,满地的灰屑、碎冰、凝固的黑血、还有……那两张从门缝塞进来的、崭新的红票子?以及……左手边不远处,那张印着冰冷“青丘执礼”朱印的……白色婚书卡片?
钱……婚书……
老刘……涂山玥……
这操蛋的世界!
目光最终落在腰间那个油光锃亮的百宝囊上。
“妈的……开工……”
我咬着牙,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,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,一点一点地、像条蠕虫般,朝着百宝囊的方向挪去。每一步挪动,都牵扯着右臂那沉重如山的冰坨子,发出细微的摩擦声。
爬过去。
活下去。
然后……
想办法在三天内……
把这该死的“冰棺胳膊”和“催婚炸弹”……
给处理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