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的阳光如利刃般斜切进写字楼总裁办公室的玻璃幕墙，在深胡桃木办公桌上烙下锋利的光斑。顾沉舟将钢笔随意搁在合作方传来的项目报告上，墨迹在"验收完成"西字旁晕开细小的涟漪，恰似他此刻翻涌不息的心绪。手机屏幕亮起时，通讯录里"林夏"的名字泛着冷光，他的拇指在通话键上悬停三秒，最终重重按下。
"老地方咖啡厅，三点。"不等对方回应，他便挂断电话，起身时西装外套的金属纽扣撞在办公桌边缘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窗外林立的写字楼间，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，搅得人心烦意乱，连中央空调规律的嗡鸣都显得格外刺耳。
老牌咖啡厅的铜质门把还带着日光余温，顾沉舟推门而入，浓郁的咖啡豆香气裹挟着空调冷气扑面而来。林夏早己坐在角落，栗色卷发从黑色贝雷帽下散落，银色茶匙正搅动着冰美式，杯壁凝结的水珠在大理石桌面上洇出深色痕迹，宛如未干的泪痕。
"顾总大忙人，怎么突然想起约我？该不会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？"她抬眼时，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皮质沙发在顾沉舟落座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。
服务生将蓝山咖啡轻放在骨瓷碟上，林夏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："我猜，是为了程棠的事？毕竟能让顾总这么上心的人可不多。"
这句话让顾沉舟端起咖啡杯的动作瞬间凝滞。深褐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，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："虽然我知道没有经过程棠同意就来打听她的事情有些唐突，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。你们从大学就认识，你应该最清楚她..."
"最清楚她为什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？"林夏突然嗤笑，摘下贝雷帽甩了甩头发，发梢扫过冰美式的吸管，"顾沉舟，你知道程棠吃过抑郁药吗？"
瓷勺坠入咖啡杯的脆响惊飞了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。
顾沉舟望着溅起的细小水花，耳畔仿佛炸开惊雷。记忆如潮水般翻涌，程棠每次与他无意触碰时瞬间蜷缩的肩膀，还有那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，原来早有端倪。
“那她现在还在吃吗？”他听见自己沙哑得陌生的声音。
"己经停了一年多了。我不能告诉你太多，你想知道她的情况，我希望是她自己亲口告诉你。"林夏转动着杯垫，上面的咖啡豆图案被指甲划出狰狞的裂痕，"三年前那场失败的恋爱，像一场暴雨彻底浇灭了她对亲密关系的期待。那段时间她整个人都垮了，自我怀疑到极点。现在她连别人的关心都不敢接受，生怕重蹈覆辙。"
玻璃窗外突然掠过洒水车，水雾模糊了街对面花店的橱窗。顾沉舟想起程棠抱着白桔梗站在夜色里的模样，那些洁白花瓣在她掌心微微发颤，像极了她面对自己时慌乱又隐忍的眼神。原来那些欲迎还拒，都是受过伤的人本能的防备。
"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？"林夏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，"继续玩这种若即若离的游戏，还是..."
"我定了晚上去临市的票。"顾沉舟打断她的话，目光坚定如炬，"我想当面和她把话说清楚。"
林夏突然坐首身子，镜片后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："顾沉舟，你我从小一起长大，按理说我该无条件站在你这边。可是你没见过棠棠最狼狈的时候——整夜盯着天花板流泪，连房门都不敢出，像个行尸走肉。如果你不是认真的，就别再靠近她，她真的经不起第二次伤害了..."
空调出风口的风掀起桌角的糖包，顾沉舟望着杯壁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，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定："我喜欢她，从第一次在你的朋友圈看到她的照片，看到她在银杏树下笑得灿烂的模样，我就喜欢上她了。我想告诉她，不用害怕，我会给她足够的安全感。"
暮色渐浓时，顾沉舟站在高铁站候车厅。电子屏上"开往临市"的字样不断闪烁，他怀里抱着程棠最爱甜品店的蛋糕，精致的奶油裱花在恒温袋里保持着完美形态。列车进站的鸣笛声由远及近，他摸出手机，锁屏壁纸是偷拍的那张照片——程棠专注做陶杯的样子，指尖沾满陶泥，眼神温柔而坚定。
临市的夜风裹挟着江水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顾沉舟站在程棠所住酒店的楼下，望着某扇透出暖光的窗户深呼吸。手机在掌心震动，是林夏发来的消息："她在1208房，别让我后悔今天的选择。"
电梯数字跳动的每一秒都漫长如世纪。
当1208号房门缓缓打开，程棠的身影出现在门后，惊讶与慌乱在她眼中交织，宛如受惊的小鹿。顾沉舟举起蛋糕，喉咙发紧："听说这家分店限量款很难买，我...能进去坐坐吗？"
月光透过纱帘洒在茶几上，白桔梗的清香与蛋糕的甜腻缠绕在一起，编织成温柔的网。顾沉舟看着程棠低垂的睫毛，终于说出那句藏在心底太久的话："我知道你害怕重蹈覆辙，但这次换我走向你。无论需要多少时间，我都愿意等你重新相信..."
说不感动是假的，可是程棠却没办法回应他的感情，她微微张了张嘴，声音轻得像羽毛：“顾沉舟，我知道你很好，也知道你是认真的，可是我可能没办法那么容易接受新的感情，你能再等等我吗？”
顾沉舟心疼地看着她，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："程棠，没关系，我时间很多，也足够耐心。"他牵起她的手，轻轻按在自己心口，"这个位置，永远给你留着。"
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，如银河坠入人间。程棠指尖轻抚过蛋糕上的奶油花纹，一滴温热的水珠坠入甜腻的香气里，晕染开点点涟漪。这场暗潮涌动的情愫，终于在某个平凡的夜晚，迎来了破茧而出的契机，如同白桔梗在月光下，悄然舒展花瓣。
